馬成龍打了一個飛腳,望前走了三步,又打了一個旋風腳;又走了三步,又打了一個飛腳,說:“我練完了,你說我那拳腳什麼名兒?”那少年男子說:“我不知道。這是造謠言,沒有這樣拳腳路子。”馬成龍說:“你不知道我也練了,怕你學了去。我這拳叫‘嘎嘎拳’,兩頭尖,有三十六着,一着分十手,共三百六十六手。這是神傳的能耐!”那少年說:“你說那不算,你得赢的了我才行哪,赢不了我不成。”馬成龍一聽,說:“什麼?我赢不了你?” 說罷,望前就湊到了那少年跟前,上邊說着話,底下就是一腳,把那少年男子踢出兩三步遠,幾乎栽倒。山東馬說:“你嘗嘗這個‘嘎嘎拳,曆害不曆害?”那少年男子也笑了。
顧煥章過去問道說:“朋友,你是哪裡的人?姓什麼?叫什麼?”那少年說:“我姓張,名義,表字二虎,别号人稱笑面閻羅。适才我正要到高家堰尋訪侯爺,不意在半路之上聽見馬成龍喊嚷,我才知道你們三位的名姓,暗地跟随,來到此處。适才我與馬成龍诙諧來,衆位多要寬量!我這裡有你師弟一封書信,特意叫我專呈台前”說罷,從兜囊之内掏出書信,交與顧煥章,說:“這是你拜弟專差我奉上。” 顧煥章接過來一看,“内函專呈恩兄顧大人文啟”,書内“福建台灣聚泉出發”。下邊是“名内詳”。侯爺拆開一看:青陽入律,淑氣通春。恭維恩兄大人台前,福履厘平,曷勝心頌。昔蒙青盼,銘感五中。金蘭之誼,不叙套言。前在黃河灣一别,倏經八載,天南地北,人各一方,弟現得福建台灣聚泉山之主,帶管二十四座海島,手下有雄兵三萬,頭目二百餘名。弟暫借道栖身,以待時來。近弟接一謊言,說兄長高官爵顯,不知所因何故?兄如念金蘭之好,賜弟一實信可也。今遣人去拜弟張義,近呈台前,如見面之時,賜回音于來人可也,則無可欽,并請金安,惟望鑒查。合府清吉,請安不一。
弟王天寵頓拜侯爺看罷書信,複反又進茶館裡邊落座。顧煥章叫人買了一分八行書,借了筆硯,寫了一封書信,交與張二虎說:“張二兄弟,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信我也寫明白了,見了吾拜弟王天寵再細說一番。”說着話,把張義的酒飯錢侯爺給了。張二虎說:“你們幾位改扮來此,有什麼事?”馬成龍說:“沒事,沒事。”張二虎說:“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張二虎揚長竟自去了。三個人這才要走,隻見從南邊過來一個人:“穿着紫花布的汗褂,青洋绉的中衣,青緞薄底窄腰快靴;紫微微的臉膛兒,年約二十有餘,喝的醉醺醺的,口中說道:“不知我這裡立着廠子嗎?跑到我門口兒來練拳腳來啦,真是江邊賣水!哪個過來與我較量較量?”馬夢太正憋着一肚子氣沒處施展,心裡說:“我瞧這小子是前來讨打!我何不借他前來尋我,我打他一頓出出氣。”一個箭步蹿到外面,說:“小子,休得要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毛!”上頭用手一擋,底下一腳将賊人踢倒在地,揮拳就打。
正打之間,從那邊來了一個人,身高七尺有餘,身穿藍綢褲褂,薄底快靴;面似姜黃;細眉大眼;到了馬夢太的眼前,躬身施禮,說:“這位朋友,不必望他一般見識。這是我兄弟,無所不為,喝醉了他就罵街。人家都看着他是一個老街坊,不好與他作對。今天得罪了尊駕,該打,該打。”馬夢太是個外場的朋友,一聽這話,自己站起來,笑嘻嘻的說:“我多有猛撞,是因為我們與一個路遇的朋友在這裡比武,你兄弟口出不遜。你貴姓?”那人說:“我叫陰棟。不知尊駕貴姓大名?”馬夢太說:“我家住北京城安定門裡國子監,你聽見說過有一個裡九外七、皇城四門、營城司坊、南北衙門著名的人物,家号姓馬,号稱夢太的?那瘦馬老太爺就是我。”說到這裡,他楞了一楞,覺着說錯了,“這是私訪啊!”想罷,接着說:“那就是我們的近街坊。我也姓馬。那邊兩個是我的拜兄:一個姓顧,一個姓馬。”陰棟說:“三位到南邊敝處,我有話說。就是前邊那座蓮花觀。”三個人正訪不着盧定河的下落,心中猶疑,“聽他所說,大概是好人,何不前去看是如何?”想罷,馬夢太說:“二位哥哥跟着我,去到那邊坐坐。”
三人跟着,一直望前走,約有一裡之遙,見是南北的大道。道西邊路北有一座廟,坐北向南,正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院當中有小柏樹四棵。五個人進了廟,到了西配房裡邊落座。自屋内出來了一個老道,年約半百以外,九梁道巾,藍緞道袍,白襪雲履;面似淡金,細眉大眼,說:“兩個徒弟,這是何人?”陰棟說:“是方才在外邊茶園裡遇見的。那二位姓馬,這位姓顧。”老道吩咐擺酒,少時杯盤堆積,大家喝酒,老道可不喝,就是兩個徒弟斟酒。顧煥章與二馬喝了有兩三杯,覺着頭眩眼花,翻身栽倒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