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寵上船,見馬成龍正審問那個水賊。原來這個賊人就是當年在黃河挂印逃走的水路道台任永傑。馬成龍認的,他是個八卦教,與被殺的盧定河,他們都是一黨。馬成龍問他說:“任永傑,你帶着那些個賊人是從何處至此?說實話!”任永傑說:“你不必多問,我是當年不願意作官,在這海内打魚為生。方才我正在那水裡捉魚,他過去與我動手,我認他是一個水賊,不知馬大人在此。你我原是故人,不可這樣,快把我放開。”馬成龍說:“把你放開?你别裝着玩了!我早知道你是一個天地會八卦教。你快說,吳恩帶多少賊兵,你是帶多少人,前來出探?你說實話吧!”任永傑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天地會,我一概不知。”馬成龍說:“來人!你們帶着刀,把這個混帳東西給我一刀一刀的片他的肉,不準過五錢重;如過五錢重,我必要把你等照樣兒用刀片下來。”大家用刀把任永傑給剁死了,山東馬也沒問出口供,說:“把他的死屍扔在水内,喂王八就是。”王勇說:“不必問,咱們走吧。”吩咐開船。馬成龍在船上擡頭望,前山坡之上起來了一縷青煙,直透九霄。馬成龍說:“那邊是什麼緣故?”王勇說:“那邊那座山是有住戶人家,必然是有磁窯燒窯哪。”
這一隻小船過了幾座山口,頭一天連夜望下走,次日天明到了西海岸。
隻聽一聲炮響,旗幡招展,号帶飄揚。正西上有無數的賊兵,旗按八卦,當中有白八卦旗一杆,左右俱是馬隊,當中俱是步隊。有一乘四輪車,是朱砂油漆的,當中坐着一個老道,頭戴八寶魚尾白绫冠,鬓插白鵝翎兒,身穿淡黃色道袍,白绫襪,青緞厚底雲履;背後□□陽八卦幡,手中擎太阿劍;面如白玉,海下一部銀髯。前邊有五六個道童,手執金鎖提爐,兩旁站着 有四十八員偏将。衆會總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賊隊之内,淨大旗真有一百多杆,飄搖搖的亂擺,有五色的大旗。
王天寵看罷,與馬成龍說道:“咱們哥兩個通個名姓。”馬成龍說:“我先通名。”自己高聲說道:“小輩會匪聽真,我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馬家莊的人氏,姓馬,雙名成龍,人稱臨敵無懼、勇冠三軍的便是。奉王爺之命,特意前來探賊。”王天寵也自通名姓。吳恩一聽,說:“我山人在此處,聽有敗殘人回報我知道,說你在泥金崗帶兵把守。我瞧你是一個英雄,為何不知時務?早早歸降山人,作一個開疆展土的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将,免遭殺身之害。王天寵,你诓騙我一百萬銀子,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你今天早歸降,免得山人動手。”那邊有一個人說:“祖師爺,用陰陽八卦幡,把他們打死就是了。”吳恩一回手,把背插的那一面陰陽八卦幡,用手一晃,一溜青煙直奔王天寵這隻船而來。王天寵跳下水内去了。馬成龍說:“不好”,“哎喲”一聲,“噗咚”栽倒了船上。水手把船望回攏,蕩槳搖曳風篷。王天寵也自水内鑽出來了,跳上船來一瞧,馬成龍躺在船上直嚷:“好家夥,好家夥,了不得啦,要了我的命啦!”王天寵說:“馬大哥,你不必裝死了,起來吧。”馬成龍起來,自己發怔了多時,與王天寵二人說了些個閑話,吩咐回去吧。原來吳恩那一八卦幡未打着成龍,船一晃蕩,馬成龍吓得栽倒。船望回走,到了白龍灘見王爺,回說明了拿任永傑之故,又把賊人的大隊兵威回了一遍。王爺甚佩服王天寵,說:“王義士,本爵如回都之時,必要在天子的駕前保薦義士,你名垂千古。”王天寵說:“王爺,你不必如此。民子并不為名利,請王爺你急速帶大兵發西海岸,拿獲妖道吳恩。”王爺傳令:“明天備辦戰船,兵發西海岸!”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衆人乘坐戰船,順大江直奔獨龍關進發。馬成龍與馬夢太二人在一隻船上,二人喝酒。馬成龍一陣兩眼發直,伸手把大環金絲寶刀抽出來,照着馬夢太就是一刀。馬夢太連忙躲開,蹿出船艙,說:“你瘋了!咱們哥倆是拜兄弟,你為何望我拚命?”見山東馬把眼睛一瞪,一陣的冷笑,說:“好個妖道吳恩,我今天把你結果性命!”馬夢太一瞧,說:“你是真瘋了吧?”見馬成龍一陣的傻笑,打罵馬夢太,就說妖道。馬夢太派人去請倭侯爺去。少時,侯爺來到此處,先把馬成龍刀給奪過來,又叫人把他按倒,又給他診診脈,說:“老兄弟,他是得的驚吓傷寒,須得吃兩服藥,發散發散就好了。馬夢太,你要好好的看着他,我禀王爺得知。”侯爺轉身回禀王爺去了。,馬夢太看着馬成龍。
這一天,到了西海岸,見此處并無一個賊人,就是剩了一座空營。王爺棄舟登岸,派探馬探賊,自己怕有地雷,是賊人安營之處,俱皆派人刨挖。進獨龍關城,見街上冷冷清清,人煙稀少,就派張廣太署理獨龍關的總兵,留五百兵在此,叫馬成龍就在此處養病。王爺吩咐已畢隻見流星探馬前來禀報說:“賊竄湖北湘江口。”王爺吩咐進兵。
王爺去後,張廣太在總鎮衙門居住,把馬成龍就在書房之内養病,一天比一天重。王爺走後,張廣太給他請人開個方兒,吃了兩三劑藥,又派了兩個人給他伺候茶水,自己每天下教場演兵。那本營的守備姓蘭,名叫秀亭,千總周玉山,把總謝得安,三人俱是行伍出身。那蘭秀亭是家傳的槍法,本領高強。張廣太甚為愛惜他,要與他學練槍法。蘭秀亭也願意教給他,二人常在一處練。張廣太到這裡之時,是九月間。過了兩個多月,張廣太見馬成龍好了,又反複了好幾次。到了臘月間,馬成龍也好了。臘盡春來,時逢春王正月。成龍雖好了,還不敢給他硬頭東西吃,每天給他一碗小米熬飯,叫他喝粥,馬成龍本是貪食,吃了就餓,餓了就吃。他叫伺候他的人給他拿好吃的,伺候他的人奉了張廣太之命,不準給他别的吃。那馬成龍問說:“外邊廚房在哪裡?你去快給我拿點吃的去。”那伺候的出去就不回來了。馬成龍等急了,自己扶了一根棍兒,到了外邊,他會聞味,找到東院。廚房裡頭刀勺亂響,原來是廣太他今天請蘭秀亭吃春餅,預備好些個菜,先做得了好些個薄餅。成龍扶着拐杖,望裡邊進去,一瞧那邊有好些個菜,把餅拿過來,連那邊鹹肉絲、炒黃芽韭,各樣的蔬菜;他把餅一連五張放在桌上,把菜倒上一卷,拿過來兩三棵大蔥,用手扯碎,也卷在餅内;自己又拿過來一條新連兒繩,把那餅用繩捆上,底下自己拿起就吃。一旁的廚子瞧着,也不敢言語了,跑到花廳上找張廣太。
此時張廣太尚未回來,今日操兵操完之時,在衙門内點名放銀兩。廚子正找大人,聽得外面有人報:“三大人回衙,在二堂點名。”正說之際,見張廣太進裡來換衣服,廚子把那話禀明白了。張廣太進東院内,見馬成龍正吃得高興,過去給手内把那餅奪過來,說:“馬大哥,不是小弟不給你吃,怕反複了病。你須得慢慢的養着,身體強健之時再吃也不晚。”馬成龍說:“三弟,我是真餓了,才吃二十多菜餅。”張廣太扶着他到了外邊書房之内,他此時又覺得頭眩眼暈,渾身發冷,躺在上,病又反複了,張廣太甚着急。隻見外邊差官進來說:“回禀大人,探得離獨龍口四十裡之遙,有五萬天地會,殺奔西海岸而來,請大人急速調兵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