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鮑賽昂子爵夫人的庭院應是埃德蒙在搬進來後唯一沒有大改的地方。作為巴黎的社交皇後,她的品味毋庸置疑,細節上也透露出了掮客們的一點巧思——盡可能地避免棱角、冷色以降低對方的防備心,然後用羅馬式的小噴泉,日式的驚鹿來保證談話的隐私性。
“怪誕的英國派頭。”珍妮抵達伯爵府前,神父就對養子的品味提出異議:“法國人從意大利那兒了解到了什麼是美,而英國佬是法國人的……”
說嗨了的神父終于看到養子的表情不是那麼輕松愉快。
“神父。”愛德蒙已脫下他的暗藍外套:“你不喜歡法國的學生做英國打扮?”
“天哪!你為何做英國打扮?”神父用看聖伊麗莎白終身會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養子:“英國佬都沒法做出像樣的菜。”
他的語氣尖酸刻薄不像神父:“聽我的,她會像羅西娜愛阿爾馬維瓦伯爵(出自《塞爾維亞的理發師》)般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愛德蒙在神父開始絮絮叨叨時便已有了疲憊之色,隻是為了應付對方而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腦袋:“嗯?”
他終于從神父的話裡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您不會想效仿那位瓦倫丁吧!”
“顯而易見。”神父對養子的反應非常滿意:“珍妮比你有趣的多。”
學習之餘的愛德蒙就兩種反應——驚訝與無奈。
“哪怕是從父親的角度來看待你,也不能從金色的漆下挖出一個有趣的靈魂。”
“嘿!你這話可太傷人了。”愛德蒙将他常見的兩種表情混為一體:“自打見了珍妮.博林,你就像個偏心的父親。”
“看來我對珍妮的喜愛引起你的一絲不滿。”神父居然很高興道:“這就是做父親的感覺。”
愛德蒙很慶幸他的親生父親有且僅有一個孩子。
…………
出師不利的基督山伯爵開始理解神父為何按住想要馬上複仇的他——如果連珍妮這種年輕的姑娘都沒法應付,他在已經階級躍遷的仇敵那兒也無所遁形。
無往不利的開場白在珍妮這兒受了冷遇,伯爵隻能轉身走向放酒的櫃子:“氣泡酒還是葡萄酒?”
“哪裡産的?”
“阿爾薩斯-洛林。”基督山伯爵再次回頭,這次他從珍妮的眼中看到了絲隐隐的試探:“春天的味道。”
他用右手夾着兩隻杯頸細長的阿爾薩斯杯。
石榴色的液體倒進純銀的醒酒器裡,很快便有微酸的果味慢慢暈出。
珍妮看出伯爵的窘迫:“湯德斯先生的神父建議我選榅桲軟糖做見面禮。”
“路易的老師?”基督山伯爵的語氣驚訝中又帶了絲意味深長:“那可是個熱心腸的人。”一大早就薅他起來梳妝打扮,活似迎接娃娃選美的固執小孩,“就是有些太熱情了。”
珍妮本想繃緊臉同對方互演,但是提到神父便很忍俊不禁:“畢竟他是père(法語裡的神父和父親有着相同的口頭表達)。”
基督山伯爵擡手去抹上揚的嘴角。
他的易容真可謂是精妙絕倫,但是眼睛連同一段鼻骨卻沒太大變化。
“大人,可允許我冒昧一問?”
“請講。”
珍妮指着眼睛以及沒入額頭的鼻骨問道:“您是否和湯德斯先生有親戚關系?”
“……”愛德蒙在設計他的新身份時有考慮讓路易.湯德斯作為伯爵的表親活動:“我和他有相似的眼睛?”
基督山伯爵此前表現得溫和有禮,但是聽到珍妮說他長得像是馬賽的漁夫,笑容便以抽絲的速度慢慢隐去:“這可真是太榮幸了。”
傻子都能聽出他的強烈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