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飛飛緊緊抱着懷裡的小木箱,興奮地跟在侍衛身後,腳步都輕快得如同要飄起來,滿心的歡喜簡直要溢出來。
侍衛領着毛飛飛上了一輛馬車。一坐進去,毛飛飛便好奇地四處打量起來,暗自感歎:到底是三公主,一出手就是這般豪華的馬車,有錢人的派頭果然不一樣。
也不知抱着小木箱傻樂了多久,毛飛飛的目光不自覺飄向車窗外。隻見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看着看着,毛飛飛的思緒飄到了三公主白錦諾與老皇帝白仁康當時的對話上,心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那樣美好、深明大義的女子,在書中的描寫卻寥寥無幾,就連死因都不知道是什麼。
想到這裡,毛飛飛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小木箱,低頭凝視着它,微微皺起眉頭,輕聲喃喃:“她的人生,不該如此,本應更加絢麗多彩才是……”
突然,馬車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緊接着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哭鬧聲。毛飛飛微微一怔,伸手将轎簾撩開一條細縫,向外張望。
隻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拉着一個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小女孩,雙雙跪在轎子前。他們渾身髒兮兮的,衣服破破爛爛,身形瘦骨嶙峋。小女孩哭得聲嘶力竭,那模樣任誰看了都心疼。
負責護送的侍衛上前驅趕,可他們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毛飛飛見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掀開轎簾走了出去,攔住侍衛,伸手扶起老人,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老人家,您這是為何?”
老人看着毛飛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老人嘴唇幹裂起皮,聲音滄桑又沙啞:“官老爺,求求您收下我家丫頭吧,五百文就賣給您。我家兒子戰死在沙場,兒媳婦跟人跑了,家裡還有個剛滿月的小孫子。您就行行好,買下這丫頭吧,求求您了……”
毛飛飛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老人見他沒吭聲,直接拉着小女孩“撲通”一聲重重跪下,接着用力磕頭,聲聲都帶着絕望的祈求:“官老爺,您要是覺着貴,三百文賣給您也行啊,真不能再少了。家裡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娃,這丫頭吃得少,一天一頓飯就夠,幹活還麻利。您要是不買下她,我們一家老小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毛飛飛趕忙扶起老人,望向躲在老人身後、不停抽泣的小女孩,心裡五味雜陳。
老人見小女孩哭個不停,生怕毛飛飛不同意似的,擡手就拍了下小女孩的後背,厲聲道:“死丫頭,别哭了!再哭奶奶打死你,把你丢去喂狗!”
小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打罵吓得渾身一顫,哭得愈發大聲了。老人頓時慌了神,一邊察言觀色留意毛飛飛的表情,一邊手忙腳亂地哄着小女孩。
毛飛飛看着這一幕,沒再多言語,而是掏出自己的荷包。打開荷包,拿出幾塊碎銀,又看了看眼前這祖孫倆,稍作思忖,還是把碎銀放回荷包,直接将整個荷包遞給老人,說道:“都給您吧,這小妹妹我就留下了。”
老人雙手顫抖着接過荷包,淚水奪眶而出,再次拉着小女孩跪下:“謝,謝謝官老爺……謝謝……”
毛飛飛默默将祖孫二人再次扶起。老人看向小女孩,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擦去她臉上髒兮兮的淚痕,聲音哽咽:“娃兒,這位老爺是個大好人,你以後跟着他就有飯吃了,不用再跟着奶奶挨餓受凍。娃兒啊,别怪奶奶心狠,以後要乖乖聽話……”
說完,老人一步三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仿佛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後悔、舍不得。小女孩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哭喊着奶奶,可老人最終還是緊緊揣着荷包,漸行漸遠。
毛飛飛望着哭鬧不止的小女孩,一陣心酸湧上心頭。他走到一旁賣包子的攤子前,買了幾個肉包子,随後走到小女孩面前,緩緩蹲下身子,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容,輕聲說道:“小妹妹,别哭了,你奶奶不是不要你了,隻是暫時把你托付給我照顧,她會回來接你的。來,哥哥給你買了大肉包子,吃飽了才有力氣等奶奶回來。”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毛飛飛,但身體的饑餓感讓她來不及多想,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接過包子,一邊掉着眼淚,一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毛飛飛看着小女孩吃包子的模樣,心情十分複雜。等小女孩吃完好幾個包子,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輕聲問道:“小妹妹,吃完了嗎?”
小女孩看着毛飛飛,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但依舊對他心存戒備,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毛飛飛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溫和地說:“那小妹妹要不要跟我走?跟着哥哥,以後天天都有包子吃哦。”
小女孩怯生生地瞧着毛飛飛,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緩緩将小手搭在了毛飛飛的手上 。
毛飛飛輕緩地握住小女孩尚滿福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着安撫,一步步引領她登上馬車。剛一坐定,尚滿福便不安地揪緊衣角,小腦袋機械地轉動,一雙眼睛不時望向車窗外奶奶離去的方向,眼神中滿是眷戀與惶恐。
毛飛飛見狀,趕忙輕聲安慰:“别怕,等你奶奶把家裡的事安頓好,肯定會來看你的。”說話間,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幹淨手帕,輕輕擦拭着小女孩臉上殘留的淚痕與污漬。
馬車再次緩緩啟動,車輪滾動,發出沉悶的聲響。車廂裡悄然安靜下來,唯有小女孩偶爾抑制不住的抽噎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輕輕回蕩。
毛飛飛的目光落在尚滿福單薄且破舊不堪的衣服上,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将自己的外袍脫下,輕輕披在她身上。随後,他不着痕迹地往後挪了挪,與小女孩保持着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好讓她能自在一些。
做完這一切,毛飛飛微微俯身,柔聲說道:“天有些涼了,可别着涼了。對了,我叫毛飛飛,你叫什麼呀?”
尚滿福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的衣服,腦袋垂得更低了,半晌,才怯生生地開口:“尚滿福……奶奶都叫我福福……”聲音輕得如同蚊蠅振翅。
毛飛飛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驅散冬日的陰霾:“福福?好可愛的名字,那以後我就叫你福福啦。”
尚滿福沒有回應,隻是再次下意識地裹緊衣服。毛飛飛看着她的模樣,非但沒有絲毫惱怒,反而滿心都是無奈與思索。
他暗自思忖,自己一個從未帶過小孩子的人,往後該怎麼更好的照顧這個小姑娘呢?
一路無言,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回到了毛飛飛的小院。毛飛飛給了護送自己回來的侍衛和車夫一些小費,目送馬車緩緩駛離後,才帶着福福邁進院子。
剛一跨進院門,大鵝如花便撲棱着翅膀,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那架勢,仿佛是在宣告領地主權。
毛飛飛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将福福護在身後,畢竟鵝的領地意識極強,可别傷着這孩子。
結果,卻是他多慮了,一人一鵝毫無懼意,相反,福福還伸出小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如花的腦袋,而如花竟也一改往日的暴躁,變得乖順不少,還親昵地蹭了蹭福福的手心。
毛飛飛見此情景,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随後,他半開玩笑地囑咐如花:“如花啊,你可得看好福福,我先去把東西放屋裡,然後去找林大夫,問問該怎麼帶娃。”
如花像是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帶着福福在院子裡四處亂逛,那模樣,活脫脫是在向新夥伴展示自己的“領地”。
毛飛飛看着這一幕,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着喃喃自語:“希望我的帶娃能力能比如花強點吧……”
毛飛飛來到林梓清家門前,往常熱鬧嘈雜、滿是病人的院子,今日卻格外安靜,連一絲問診交談的聲音都沒有。
這異常的安靜,讓毛飛飛有些疑惑,不禁放慢了腳步,心中暗自思忖:“平日裡這個時候,林大夫家可都是人來人往的,今日怎麼這麼冷清?”
他輕輕走到門口,剛擡起手準備敲門,屋内便傳來激烈的争執聲。毛飛飛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停下動作,好奇心驅使他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在門上。
聲音隔着門闆,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但他還是隐約辨出了林梓清的聲音:“這藥若是有用,我為何不用它救治這天下百姓,但是它……”
話還沒聽完,後面的内容就消散在空氣中,毛飛飛越發好奇,又向前湊了湊。誰料,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直接向前撲去,“砰”的一聲摔進屋内。
屋内,林梓清和宏烏蘭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微微一愣,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狼狽趴在地上的毛飛飛。
一時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毛飛飛隻覺得臉上滾燙,尴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宏烏蘭率先回過神,看着毛飛飛這副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小美人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