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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救護車擡手打開了手術台上的白熾燈——手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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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努力把這一場手術看成正常治療過程，可再怎麼努力看待都掩蓋不了手術台上躺的是教導他數百年的塞伯坦人。

已經做過幾百萬場手術，在死神手裡成功搶奪過無數條生命的救護車此刻竟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救護車不敢看啟的臉，每當他看向躺在手術台前，光學鏡已然熄滅的啟，他的火種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曾在地球上聽薇瑞缇講過：當人類遇到悲痛到難以言表時會喘不過氣來。

[ “胸口會很難受。”薇瑞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道，“就像壓了塊千斤重的石頭。”

“嗯，是嗎？”

那時的救護車不以為然，手裡還在忙活着調試機械，他笑着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那實在是太可怕了。不過我認為我們不會這樣，因為塞伯坦人根本不用呼吸。”

“嘿！這并不是能不能呼吸的問題。”薇瑞缇在救護車腳邊蹦跶着，她叉腰嘟着嘴，“雖然我們的确不一樣，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情感，快樂，悲傷，痛苦，婉惜……”

“你們雖然沒有呼吸系統，但肯定能體會到悲傷吧，如果悲傷到極點，身體自然而然就會産生一些幻痛。”

“這個有待考量。”救護車摸了摸下巴，“我不太認為人類的習性能套到塞伯坦人這裡。”

“你們肯定會有一套自己的反應，但我覺得大差不差，”

薇瑞缇聳肩，她掰着指頭向救護車細數：“你看啊，你們塞伯坦人和人類一樣：會痛，會流血(能量液)，有情感，有自己的語言……”]

救護車現在相信了薇瑞缇的話——悲痛——那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

——明明啟就近在眼前，救護車卻覺得他和他的距離是那麼的遙遠……

“你，用東西把……患者的臉遮一下。”

救護車閉目深吸一囗氣，芯情平複稍許後，擡眼看向對面的藥師。

就像是在掩耳盜鈴，但救護車隻能想到這種辦法了——他現在甚至連看啟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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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有啟在場的手術，不管他已經從啟手底下出師多久，救護車都不會作為主刀醫生主持這場手術。救護車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依賴，隻要啟在他身邊，他就可以将時刻緊繃的情緒稍稍放松須臾。

但命運真是會捉弄人，救護車從未想過他和啟戰後見面的第一場手術是以這樣的形勢展開——他是醫生，而啟是患者。

這場手術對于救護車來說可謂是非同尋常，這是他完全沒見過的創傷類型——由能量傳輸而引起的各部位撕裂反應，其次，躺在他面前的是啟。

是誰呢？是啟啊，啟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救護車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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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室内安靜的可怕，救護車能聽到的唯一的噪音就是他頭頂白熾燈——因燈絲發燙而發出“嗡嗡”的白噪音。

藥師靜靜地清理并焊接啟機體的一些小型創傷，他頻繁的看向旁邊的電子儀器顯示屏上的波動，偶爾瞥一眼救護車的進度，又低頭忙碌自己的任務。

誰都沒有說話，誰都不想說話。

白熾燈蒼白的光透過冰冷的燈罩，将醫療器械的冷光映照在牆壁上，連帶着手術室内的空氣一同凝結成一股刺骨的寒意。

手術進行到最後一個重要環節了，救護車打開了啟胸腔部位的線路闆，眼前的景象更是讓救護車的芯情凝重到了極點：緊挨在火種旁邊的，是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的線路。

裡面斷裂的線路就像是被風暴撕扯過的蜘蛛網，它們在蒼白的燈光下交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狀結構，那些銀色的金屬絲在啟的緊緻的胸腔空間中扭曲、纏繞。每一處細小的裂縫都散發着微弱的藍色光澤，這些縱橫交錯的線纜如同迷宮般令救護車難以辨識其原本的路徑和連接點。

救護車感覺自己的溫控系統好像出了問題，他握着鑷子的手冰冷的可怕，但額頭上的冷凝液卻不停的往外滲。

救護車的節奏瞬間被打亂了。

優秀的醫護人員，不僅要有充足的知識儲備，還要有一雙靈活的雙手。可惜，救護車的雙手再也不像昔日那樣靈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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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已經完成了他的工作，他看到救護車凝重的神色，低頭看向啟胸口處的雜亂電路，走到水池邊給自己雙手再次消毒後，輕敲床沿，颔首示意救護車讓開。

救護車看了眼藥師，最後他選擇将手中的鑷子遞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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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的動作行雲流水，在鈎挑線路這塊，藥師可謂是精益求精，他将啟教他的手法與他自己的想法融彙貫通，在技巧上加以改進，眨眼之間，藥師就已經理清了這些雜亂無章的線路。

令救護車意外的是，藥師在做完這一系列工作後又将手術的主導權歸還給了他——救護車原以為藥師會趁這個機會接着彰顯自己高超的技巧。

雖然師出同門，但救護車和藥師在啟手下學習的着重點不同，在解決線路冗雜的問題上藥師更勝一籌，而在處理内部零件上的問題時，藥師便稍顯遜色了。

手術又不是兒戲，藥師能掂量輕重，在患者的性命和與救護車比較醫術這兩個問題上，他當然是選擇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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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很順利，在關閉無影燈的那一刻，二人之間緊繃的氣氛才稍稍得到了些緩和。

在整理術後器具的過程中，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又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他們都能看出對方光學鏡裡的疲憊。

他們都不想再經曆一次，這樣如此令人恐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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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出手術室的藥師就被一群人圍起來詢問啟情況，他被問的不耐煩了，便敷衍道：

“你問結果如何？成功，當然很成功。好了，能不能安靜些？無關人員勞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