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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早就察覺到夜巡和小淘氣對自己似乎懷有一絲……隐晦的疑慮,尤其是從另一艘尋光号回來後,這種感覺愈發明顯。他能感覺到他們躲閃的眼神和刻意回避的腳步。每當他看向他們,總能看到他們光學鏡中對他的畏懼,以及向他打招呼時嘴角的僵硬,仿佛在極力掩飾着什麼。
啟當然沒有戳穿他們躲着自己的小心思。
啟相信,夜巡和小淘氣如果真的想從他這邊了解到什麼,一定會從他身邊的人入手來旁敲側擊,那麼他就可以趁機知曉到夜巡到底想問自己些什麼,也好讓自己有所準備。
但啟沒想到小淘氣會來找自己,這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呃……啟,夜巡他讓你去一趟小諸葛實驗室。”
小淘氣在對他轉告完這一句話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隻留下愣在原地,半擡着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啟。
最終啟隻能歎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和困惑。
‘罷了,去一趟也無妨。’
啟搖了搖頭,緩步朝實驗室的方向走去,步伐不緊不慢——他喜歡用這種方式整理自己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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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啟步入實驗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蔚藍的反射光澤——一塊巨大的反光大屏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投射于實驗室正上方,讓啟在踏入的刹那不由自主地恍惚了片刻。
夜巡就在操控台前,他擡頭看向上方,似乎在與上方的顯示屏進行交談。
啟很快調整好自己光學鏡的聚焦精度,而後又慢慢靠近夜巡,好奇地擡頭向上看去——那大屏上竟然有一個“自己”!!!
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就連機翼也稍稍收起來了些。
見此場景,啟疑惑嗎? 當然!不過排在疑惑之前的是恐懼,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他本能地想要躲避那抹在他看來近乎一模一樣的臉龐。
更遭的是,屏幕上還接連傳入啟熟悉的聲音:
“夜巡,你怎麼讓啟來了?”
“哎呀,這可算是熱鬧起來了……”
“我真是不明白,夜巡你為什麼還要讓啟來攪這趟混水?”
站在操作台前的夜巡像是沒聽見這些話一般,他轉身看了一眼啟,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勢在必得,又回頭對屏幕那邊的時間軸說:“我覺得你應該十分了解你自己吧?時間軸。”
時間軸!!
啟光學鏡光圈驟縮,他雙手不自覺地握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凝液。由于過度緊張至使頸部液壓極劇升高,各系統開始接連發出阈值警告。
——啟覺得自己是幻聽了,絕對是幻聽了。
‘時間軸?夜巡怎麼知道這個名字,是因為顯示屏上的那個自己嗎?’
啟腦海中閃過無數念想,他擡頭看向屏幕中央的那個“自己”,試圖從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中尋找答案。
‘不可能,就算是那個自己告訴夜巡這個名字……不不,老師(星)說過時間軸不可以讓别人知道,否則……’
否則什麼?
啟愣住了——他混亂了,他努力從那家夥(星)說過的那些天花亂墜的話中回想起來點什麼——可是越急越沒有頭緒——自己腦内現在完全是一片空白。
……
冷靜,必須冷靜!他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不能據理臆斷。
啟閉眼深吸一口氣,待眨開時已經不見當時的混亂——啟将恐懼就這樣暫時壓入心底。
啟曾在議會裡工作過,旁觀過無數次慘劇後,他深知一點:不能将情緒表露在臉上,不能讓對方抓住自己的弱點。
啟知道現在自己處于劣勢——他還什麼都不了解,那麼該怎麼辦?
——必須給自己創造機會。
啟眯眼看向旁邊的感知器,尋問他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惜,對方似乎不給他了解适應的時間。
No.21
時間軸在啟進入實驗室的那一刻就在觀察他了。
盡管他身邊有些幹擾因素吧——時間軸用餘光淡淡掃過了正喋喋不休的補天士一行人。
時間軸無奈攤手,巧妙地避開了正與夜巡激烈讨論的補天士和漂移,獨自一人坐在了吧台後那張高腳凳上。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随意地敲打着桌面,目光卻始終鎖定在補天士投射的大屏幕上。
老實話,那邊的“自己”看起來還蠻聰明的——努力掩飾自己的恐懼與無措,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樣子是騙過了那些人,可惜,還是嫩了點。
時間軸自然不會給啟任何适應的機會,他怎麼可能将話語的主動權拱手相讓——就像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隻要有優勢,身為政客時間軸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
見時機差不多了,時間軸開口:“非常感謝夜巡能叫你來,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你。”
補天士一行人見時間軸對啟說話了,也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那雙手交疊、氣定神閑的時間軸身上——或許這就是一個上位者的氣場,讓人們的目光總是聚焦于他。
“……”
“或許你什麼都不懂,不過沒關系,因為你隻要站在這裡就行了。”
見啟不語,時間軸已經知道自己掌握了先天的優勢——信息差距,故而他的語氣更加輕松:“不僅是夜巡,就連我也很好奇另一個世界的‘我’為什麼會與我有那麼大區别?——哦,我是指機體方面,以及姓名……”
接着,時間軸擡眼看向啟,在與那森綠色光學鏡交彙的瞬間,他說了一句完全不搭邊的話:“你和我一樣是醫生,對嗎?所以,你對自己了解多少?”
“不必回答,我知道,活着可真不容易啊……”
“不是嗎?”
No.22
事際上,在啟步入實驗室,靠近操作台的那一刻,時間軸就已經察覺到啟的機體存在一些……違合感。
——時間軸斷定自己沒有判斷失誤,所以,他說這句話就是在試探對方到底是否對他自己有清醒的認識。
啟: “……”
時間軸眯眼看向啟,他沒能在那雙森綠色的光學鏡裡看出些什麼。
時間軸這時可犯了難——沒辦法,畢竟他知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不會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畢竟他了解他自己。
雖然時間軸有的是辦法可以與啟周旋,但時間不會等人,估計半塞時後,補天士一行人就會消失,
沒錯,時間軸想要見啟是有自己的目的,可不是就隻是為了解決夜巡的問題那麼簡單。
——他的确很疑惑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為什麼與他有這樣大的差異,但是,這可不是重點。
時間軸關注到,來自另一個世界救護車的機體有很大的問題:首先,是他的手在抓握物體時會有輕微顫抖的情況——時間軸為了驗證自己沒有看錯,故意将帶有炸裂新聞的報紙遞給了救護車。
在衆人都震驚于報紙上寫的是什麼時,時間軸經過觀察,已經認定了救護車患有惡性疲勞症,而且已經快要接近到晚期,若真的到晚期,那麼再無根治的可能性——該死的病症會導緻救護車慢性死亡。
時間軸不認為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啟)還沒有察覺到他自己學生患有這樣的疾病,也不認為啟會冷漠到讓救護車自生自滅的地步。
那麼,為何啟在發現病症後,沒有采取根治措施,而隻是簡單地替換了救護車病情最嚴重的手部?
唯一的解釋是:啟并不具備治療這種病症的綜合能力。
時間軸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另一個自己連一個如此簡單的病症(在他看來)都沒辦法去根治?明明這種症狀隻需要上特制的醫療掃描儀以及除顫儀,幾分鐘就可以解決……
于是時間軸開始旁敲側擊,在與補天士交談的過程中,他了解到補天士他們所在的世界經曆過一次規模規模空前的戰争,那場戰争不僅導緻了科技發展的停滞,就連醫療設施也遠遠落後于他所處的世界數百年!
[“更何況,這場戰争才剛剛停止,我們世界的塞伯坦目前還在重建。”
補天士歎氣又補充道,“所以我才想駕駛尋光号去……”
“沒必要這麼詳細,補天士。”漂移在這時打
斷了他。
“總之就是這樣。”補天士攤手。]
怪不得……
時間軸芯中五味雜陳,他可以想像到另一個自己有多麼絕望——就算自己技術有能力達到并去治療救護車,醫療設施的不完善和簡陋使他無法進行這場手術……
‘這雙手……’
時間軸看向救護車的那雙手。
‘——想必也是他費盡心思争取到的吧。’
No.23
既然如此,既然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他們陰差陽錯被自己看到,又跟随他回到了診所……
——為什麼不去幫一下他們呢?
救護車是自己的學生,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救護車也是“自己”的學生吧?
更何況這位救護車似乎對那個“自己”抱有其他特殊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