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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本來是打算坐到儀式結束的,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啟,你要去哪?”漂移敏銳地察覺到旁邊的動靜,他側過頭,湛藍的光學鏡流露出疑惑的神色,“這場儀式快要結束了。”
啟的腳步稍稍停頓,他側過臉,輕輕勾起嘴角,但光學鏡卻并未看向漂移:“如果儀式結束你們先回。”
他擡起手随意地揮了揮,一副讓衆人安心的神情,語氣輕描淡寫:“我待會坐穿梭機回尋光号,這邊有點事情需要我處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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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光在金屬牆壁上投下冷冽的反光,夜巡倚靠在牆邊,雙臂抱胸,一副早已等候多時的姿态。
“你挺快的。”見啟走來,夜巡擡頭向啟揮了揮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
啟禮貌的點了點頭,他笑而不語。
夜巡的目光掃過走廊,幾名閑散的TF正漫無目的地遊蕩着。
夜巡思考片刻示意啟和他往前走:“這邊人還是比較多。我們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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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通道,夜巡這才停下,轉身直視啟:
“在那次審訊儀式過後,我發現衆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你的名字問題了。但是,在正式話題開始之前,我仍然想問你:你希望我叫你‘時間軸’還是‘啟’?”
夜巡一開囗就是重磅問題。
啟的眉梢輕輕一挑,随即無奈地歎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你倒是很直截了當,”他的語氣裡帶着一絲疲憊的笑意,“我以為你會循序漸進,做些什麼鋪墊。”
夜巡撇了撇嘴,肩膀微微聳動,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害,誰有時間拐彎抹角。”
“而且我認為已經做了些鋪墊了——在話題開始之前先問這個。”
啟沉默了一瞬,而後開口道: “好吧,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夜巡。”
他側過頭,望向走廊的舷窗,玻璃上倒映出他模糊的面容,就像是他那亂七八糟的記憶——看不清,但卻又真實存在着。
“那場審訊實在推翻了太多我認為是正确的結論。”啟的指尖輕輕敲擊着窗框,聲音低的近乎呢喃,“在我理清楚之前,按你自己的習慣叫我就好。”
“對于名字,我想我要思考很長時間——到底是作為‘啟’生活下去,還是……‘時間軸’。”
“二者有什麼區别嗎?在我看來那都是你。”夜巡攤手,接着說道,“當然,你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畢竟這也隻是在話題開始之前的閑聊。”
“現在進入正題:你是有一個特殊的異能力,對不?我的意思是:死而複生。”夜巡壓低聲音道。
啟的排氣扇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
“我并不是空口無憑,”夜巡伸手探入子空間,動作幹脆地掏出半本殘破的記事簿,遞到啟的面前。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背封,語氣笃定,“當時我隻給了通天曉前半本——這後半本裡寫的内容,就是證據。”
啟粗略的掃視了上面的内容,最後擡頭回答道:“我希望你把另一艘船上的我分開看待。”
“我知道你會急着否認,但我還有一項東西——這是我從另一艘尋光号上拍的照片。很熟悉吧?這就‘你’的火種艙内部。”夜巡指着照片分析道,“火種艙内部有很明顯的劃痕,我相信你也有——我從旋刃那裡得知你坐過牢,并且被實行過火種監禁。”
“你當過法醫?”啟的話語一直在夜巡問題周邊盤旋。
“我喜歡推理。”夜巡知道啟的心思,他并沒有把重心放在他的職業方面,隻是囫囵的概括了一下,而後解釋道,“你無需緊張,以上所有的事情隻有我和小淘氣知道。我隻是想借這件事情詢問你,我隻是想得到你的證明:證明死亡并不是終結。”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你的最終目的?”
“是的,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我!但在那艘“亡靈尋光号”上,你的存在應該足以向我證明這個觀點!”
發現啟明白了他的意思,夜巡激動地看向啟,他的光學鏡亮度驟然提高,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你應該見過靈魂行者吧?在你每一次死亡時,他是不是帶你進入火種後世後又放你離開?”
可啟的回答卻讓夜巡失望了,他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有見過靈魂行者,也從沒看到火種後世。”
他擡起手,看着空無一物的掌心。
“我的死亡隻是換來了另一個循環,僅此而已。”
“……”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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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巡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許久未上油的齒輪。他指着自己的額頭,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我頭上曾被射中過一槍,零距離射程。”
“我被打中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在我被吸進死亡宇宙之前,我就意識到了世界之外其實什麼都沒有:沒有火種後世,沒有天堂。沒有我們可以升華到的地方。”
“此後——我又活了過來——就像你一樣,我也死而複生過。”
“我以為我能想當然地活下去,但這個事實——可我做不到。”
“我真心無法承受。我想讓你能證明我是錯的。我想讓你告訴我,經曆過那麼多死亡又還站在這的你告訴我——一顆火種死後,它還能獲得新生!”
“……這是我想要的希望。”夜巡背靠牆壁,順着牆壁無力地緩緩滑坐在地上。
“我逐漸明白你的想法了,你認為在我身上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對嗎?”
啟見狀,也順勢屈膝跪坐,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個受傷的幼生體:“你不應該把我的話看作真理,我的認知同樣有限。”
“我隻是沒見過靈魂行者,我不能證明他一定就不存在。——未知才能帶來希望。”啟輕拍夜巡的肩膀,“或許火種後世是存在的,隻是我們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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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側過頭看向啟——夜巡得承認,無論是這個世界的啟,還是那個世界耐心回答他四個問題的時間軸——他們總是能在恰當的時機,給予他恰到好處的幫助。
“……呼”
夜巡吐了口氣,緩和片刻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我得承認你的安慰起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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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沒想到你會問我這些問題,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會抓着你不放?以為我對審訊結果不滿意?”夜巡轉過身來,光學鏡眯成一條縫。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我可不是那麼惡劣的人,不過說來——”
夜巡别過頭,金屬手指無意識地扣了扣自己的面甲:“我這人比較讨人嫌吧”
“……啊啊啊,對此我無聲的抗議。”夜巡自言自語道。
“先别抗議。”
第三道聲音突然從陰影處傳來,吓得兩人同時轉身。
奪路從一堆雜物後面慢悠悠地走出來,誇張地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響:“啊啊……我本來是想在這兒睡覺的,怎麼到哪都有人?”
“對此我感到抱歉——請問你什麼時候到這來的?”啟心頭一跳。
“well,我剛走到這兒就發現有人了,到是你們……”
“嗷嗷嗷——!”
還沒等奪路說完,一聲尖銳的嚎叫打斷了奪路的話。
三人同時轉頭——機器狗踉踉跄跄地沖向他們——他渾身是傷,身上的電路裸露在外,時不時迸出幾顆火星。
“機器狗?它出了什麼情況?”夜巡本想上前一步觀察,可機器狗此時處于受驚狀态,他撂下一句:“它們在這裡,它們到處都是!”後,便轉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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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看?追不追?”夜巡看何身後二人。
“既然已經發現了不對,當然要去看看出現了什麼問題。”啟從奪路身旁經過,朝機械狗逃離的相反方向前進,“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哦哦,”當啟略過奪路後,奪路才從愣神中反應過來,連忙應和道,“當然要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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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生命力号冷藏庫
冷藏庫的大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一股冰冷的霧氣從門縫中湧出。夜巡率先踏入這個漆黑的空間,金屬地闆在他的重量下發出"嘎吱"的響聲。
“太平間有什麼好看的?”
夜巡和啟進入了冷藏庫,奪路還站在門口猶豫不決,他不安地搓着手臂裝甲,最終還是選擇跟着走了進去。随着"啪"的一聲輕響,他打開了頭燈,一束光線刺破了黑暗。
“‘它們一直看着我。’如果你不願意被看到,你會去哪呢?”夜巡的聲音在空曠的冷藏庫裡回蕩。
他低頭擺弄着小淘氣借給他的扳手:“讓我們看看小淘氣最新的應用程序是否值兩塊錢……”
“咔嚓”
扳手在夜巡手中亮起了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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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邊,快看這邊。”奪路突然壓低聲音招呼道,他的頭燈光束落在一具屍體上。奪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指着,“這個看起來像是光子。”
“艾貝克斯的光子?那個賽車手?”夜巡快步走來,扳手發出的藍光在光子的面甲上投下陰影。他輕輕晃了晃光源,仔細觀察着。
奪路: “我以為你讨厭體育運動。”
“沒錯。我能說出三個運動員的名字:啰嗦……還有……”夜巡突然卡了殼,他尴尬的咳嗽了幾聲改口道,“我能說出兩個運動員的名字……”
“快車?”啟從另一排棺材後轉出來,他疑惑地歪着頭,“為什麼會提起他?”
“哦哦,我們是在提‘賽車手’(Rapido)這個職業,而不是‘快車’(Rapido)這個人。”見啟理解錯了,奪路擺了擺手解釋道。
“抱歉,我沒聽清,你要知道人在看不清别人面孔的情況下聽力會變差。”啟笑了笑,他攤手聳肩,語氣裡帶着明顯的調侃意味。*
(*啟講的冷笑話,沒有科學醫據,他隻是在暗戳戳點自己沒有照明設備罷了。)
“哈哈,醫生,你說的這個‘定律’我可是會當真的。”奪路故意用誇張的語調回應,并且特意強調了"醫生"這個稱呼。
在二人閑聊時,夜巡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他手中的扳手光線照到了光子旁邊那具屍體——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突起的小點,在藍光下泛着詭異的金屬光澤。
“重大發現!——哦我的天!天尊在上!”
夜巡的聲音陡然提高,光學鏡瞬間放大。當他看清那些東西時,他從找到原因的喜悅瞬間轉變成了震驚。
啟立刻收斂了笑容,快步走來:“這是什麼?一秒之前這些東西還沒有呢。”他彎下腰,借着夜巡手中的光線仔細觀察,專業素養讓他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态:“他們看起來像......某種蟲子的卵,我好像在新學院見過這個?”
啟開始仔細回想起來,但他在新學院見到的類似物品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它能從這樣‘卵’中出來,我大概可以辨認出來這是什麼,要知道,很多東西都是這樣圓形的形狀。”
“他們感覺上可不像卵……”奪路在一旁弱弱的說道,他不安地摸着自己的面甲,“我剛剛才感覺到他們——他們在跳動,他們像火燒一樣……”
“感覺?”啟和夜巡異囗同聲,當夜巡把手電筒(扳手)對準奪路時——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奪路的半邊面甲上已經爬滿了那些黑色的小點,它們像活物一樣微微蠕動着。
“哦……不管他們是什麼。”
夜巡本能地後退,後跟卻突然撞上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他猛地轉身,扳手的藍光照出一群巨大的生物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那些生物的外殼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簌簌"聲。
“它們是我今天看見的第二件糟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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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使用一種影響感知力的隐形設備來躲藏在我們眼前。”夜巡語速飛快地說道,他緊握扳手的手指關節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當我們探測到它們——當我們發現了它們的蹤迹一一就是奪路臉上的芽孢時——它們就被迫顯現了。它們知道我們不會放過它們!”
夜巡猛地轉頭,而後看向與他背對背的啟:“醫生!說點什麼醫生!”
啟保持着防禦姿态,機翼微微展開。他眯起光學鏡,試圖在黑暗中看清那些生物:“我看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這裡太黑了,夜巡的扳手照明實在太有限,我必須得向剛才看‘卵’那樣靠近看,但顯然他們并不樂意我這樣幹。”
“首先我們得找個亮點的地方讓我看清他們。”
他的聲音依然冷靜,但尾音帶着一絲緊繃。當啟注意到前方的龐然大物似乎猶豫不前時,他轉身看向夜巡:"我隻能确定他們有些害怕,他們在離我們有一段距離後就不敢上前了,趁着現在,快走!"
“你确定?!!”一旁的奪路破了音,他瘋狂拍打着自己裝甲上蠕動的黑色芽孢,金屬手掌與外殼碰撞發出"啪啪"的悶響。那些芽孢像活物般在他身上蔓延,“他們要把我活埋了!!”
“為什麼隻有你受了影響?”
夜巡和啟安然無恙的站在蟲堆裡,他們面面相觑了一陣後又一同看向不遠處的奪路。
“話說啟,你沒有車燈嗎?”雖然場景不合适宜,但夜巡看到現在都沒有把車燈打開,仍站在黑暗中的啟,他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