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惜這才回過神來,望着這男孩。見他面孔生得精緻白皙,稚氣未脫,眉眼與蕭成亭有幾分肖似,結合他對自己的稱呼,便對他的身份有了數。
“……朱鹀?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楊惜輕聲開口,嗓音已被被火場的濃煙給熏得有些“嘔啞嘲哳”了。
朱鹀是蕭成亭四弟蕭幼安的乳名。
鳳皇、桑扈、朱鹀,睿宗膝下這三位皇子皆是以禽鳥為乳名的。
事實上,不隻是皇子,蕭姓宗室的孩子也遵照此傳統來取乳名。
比如昭王的兩個兒子蕭淮流和蕭鴻雪,一個乳名青鶴,一個乳名白雉。
皇族蕭氏通過翻《百鳥圖鑒》來給孩子取乳名的這種草率行徑讓楊惜一度懷疑蕭氏的先祖是不是鳥變的,所以不僅選“燕”為國号,還訂下了族中孩子皆取一個禽鳥乳名的規矩。
此舉讓這燕朝的青史上留下了一排排缤紛多彩、叽叽喳喳的“鳥皇帝”的尊号,蕭氏後人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皆以鳥名統治大燕江山千秋百代,想想就非常令人,不,令鳥心潮澎湃。
但是比起這種猜測,楊惜更願意相信是因為《燕武本紀》的作者實在是不會起名字,為了省事随口謅的。
姓蕭的一大家子人都是鳥,整整齊齊,方便快捷,多好啊。
不過,雖然大家都是鳥,但百鳥終要朝鳳。
蕭成亭的乳名是聽上去就很狂霸酷炫拽的“鳳皇”,除了能彰顯其身份的尊貴煊赫之外,也不難看出睿宗對這個孩子的偏愛和寄予的厚望。
但是呢,結合《燕武本紀》的實際劇情來看,這蕭成亭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明顯壓不住“鳳皇”這個霸氣的大名啊。
所以,他最終被這個極品id的耀眼光華反噬,在宗人府凄涼地爬完了後半輩子。
而在蕭氏一衆“禽鳥公子”之中,最後竟是乳名起得最為輕賤的“白雉”蕭鴻雪以燕武大帝的尊号名垂青史了。
兩相比較之下,實在令人唏噓,感歎起命運的神奇之處。
開局摸了一手“這讓我怎麼輸”的絕世好牌的蕭成亭,一生碌碌,下場凄慘,為史書略去不表;而天崩開局的蕭鴻雪卻隐忍蟄伏、步步為營,最終中興燕室,被尊為千古一帝。
蕭鴻雪這個位面之子身上放射出的璀璨光芒簡直要閃得人睜不開眼了,談笑間,惡毒太子灰飛煙滅……
呵呵,這還怎麼玩?
楊惜在心裡一陣無能狂怒,面上卻依舊沉靜如水地望着站在榻邊的蕭幼安。
“皇兄,朱鹀是來提醒你,你已好幾日未去辟雍學宮上課了,講經的柳博士很是生氣。”
“他說若明日還見不到皇兄,就要奏禀父皇了。”
蕭幼安輕輕牽起楊惜的衣袖,語調溫軟。
楊惜聞言有點崩潰,本以為自己穿書之後可以揮淚告别上學上課了,但他忘記了,即使是一國太子,也是要上學的。
他前幾天根本就忘了這茬,宮人們估計也因為原主性格乖張,肆意妄為慣了,也沒誰敢來提醒他。
“我知道了,朱鹀,謝謝你。”
楊惜偏頭咳了一聲,喉嚨又是一陣巨痛,聲音沙啞得可怕。
蕭幼安的眸光不經意地掃過楊惜兩臂上的布繃,用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皇兄……你受傷了?”
“……啊,昨日幫一個小宮娥撿落到樹上的紙鸢,不小心摔着了。”
楊惜略微思索後很快想出了一個聽着還算合理的解釋。
“皇兄果然憐香惜玉,連替小宮娥撿風筝這種事情都親力親為。”
蕭幼安嘟囔着嘴,聲音悶悶的。
“可朱鹀每次邀皇兄來華陽宮陪我玩兒,兄長都說沒空!”
楊惜看着蕭幼安這幅委屈的小模樣,本來就具有弟控屬性的他頓生憐愛之情,他擡手摸了摸蕭幼安柔軟的發頂。
“是皇兄不好,皇兄以後一定多去陪陪你。”
“那說好了,拉鈎!”
蕭幼安非常童真地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楊惜的小指。
“嗯,說好了。”
楊惜溫柔地看着蕭幼安的小動作。
“那皇兄,你好好休息,明日一定記得去辟雍學宮上課,柳博士發火可吓人了!不過,父皇一向最疼愛皇兄了,就算他告狀,父皇也一定不忍苛責皇兄的……”
“皇兄,我先回去了,母妃今日還要考我功課呢。”
蕭幼安沖他笑了笑。
“好。”楊惜點了點頭。
蕭幼安在越過寝殿門檻的那瞬間,眸中一抹暗色劃過,面上和煦的笑意蕩然無存。
“呵。”
蕭幼安盯着自己方才撫過楊惜臂上布繃的手,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聲。
而對此毫無所知的楊惜一臉慈愛地目送着蕭幼安離去。
楊惜心想,對嘛,這才是和諧親善的兄弟情嘛,同樣都是弟弟,怎麼有的弟弟就那麼恐怖,硬是吓得他現在看到一條小毛毛蟲都一身冷汗。
雖然是原主蕭成亭先為兄不尊的,但那和他楊惜又有什麼關系,請蒼天,辨忠奸啊!
每次一想到蕭鴻雪,楊惜就#頭暈#胸悶#冒汗#渾身無力#呼吸困難。
但是怕歸怕,楊惜很明白自己現在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麼,以應對未來的毛毛蟲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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