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亭今天受什麼刺激了?
鮮少被他拒絕的蕭幼安驚愕地看了楊惜一眼,又幾番殷勸他去黃金台走走醒醒酒,但楊惜拒絕得很幹脆。
他心裡煩躁,而最讓他感到煩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蕭鴻雪和蕭淮流待在一處語笑晏晏的畫面就像細針一樣,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是,為什麼?
楊惜迷茫地眯起了眼睛。
“……是。”
“臣弟告退。”
再勸下去就惹人懷疑了,蕭幼安隻得作罷。他臉色陰沉如水,攥緊了自己袖下的手掌。
楊惜再度望向昭王的席位,明月朝他揮了揮手,他回以淡淡一笑。
方才蕭鴻雪和蕭淮流都坐在昭王身後,如今隻有蕭淮流還尚在席間,蕭鴻雪已不見蹤影。
楊惜心裡空落落的,莫名堵得慌。
他走出章華宮,吩咐轎辇回顯德殿,轎辇上下颠簸時,他差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心髒卻仿佛被烈焰灼燒,搏動得越來越快……
*
碧梧院。
蕭鴻雪靜靜地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飛雪,手中把玩着楊惜贈給他的那條銀鎖。他耳邊不時有幾聲煙花爆竹的鳴響傳來,倒襯得此處更顯寂寥了。
他面上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緒,手指一下又一下撥弄銀鎖的動作卻顯示出他内心的迷茫和焦躁。
惑心花藥效發作要半個時辰。此刻,太子應該已在黃金台鑄成大錯,被當衆揭發了。但,蕭鴻雪卻并沒有感受到他預想中的大仇得報的快意。
這時,蕭鴻雪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小的響動。
“誰?”
蕭鴻雪倏地握緊了袖中的匕首,眉眼凜冽地轉過頭去。
楊惜站在蕭鴻雪身後,不待他動作便直接摟過他的腰,将他抱在懷裡。然後,楊惜輕輕撬開蕭鴻雪的手掌,與他兩手相扣。
蕭鴻雪手中的那條銀鎖墜進了雪地裡,他正欲彎腰去拾,楊惜卻将下颔抵在他的肩上,攔住了他的動作。
楊惜在蕭鴻雪耳畔輕語道:“阿雉,在幹什麼呢?”
怎麼回事?
蕭鴻雪面露詫異神色,渾身僵硬,一時間竟忘了動彈掙紮。
楊惜腦子迷迷糊糊的,聽覺和視覺都很遲鈍,有一種發高燒般的昏沉感,四肢百骸都被燒得滾燙。
楊惜原本打算回寝殿休息,但在路過碧梧院時,遠遠望見了廊下這道素白的身影,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腳步便不受控制地朝這裡挪來。
他想要靠近眼前這個人,很想很想。
有一道聲音蠱惑般在他心中響起:隻有靠近這個人,擁抱這個人,将這個人揉進骨血之中,才能讓他急促到發痛的心跳漸漸沉靜。
楊惜蹭了蹭蕭鴻雪的頸窩,輕語道:“阿雉,我想你。”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是很想看見你。”楊惜笑了。
蕭鴻雪感覺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大概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了。
蕭幼安那裡出了一些差錯,他沒能把太子帶到黃金台。
太子既然沒有去黃金台,那麼他服下惑心花後,第一眼看見的人,不就是——
自己?
“你很快就要同你的兄長回王府了嗎?”
“阿雉,我舍不得你。我想……想要你。”楊惜雖極力隐忍,唇齒間依舊洩出了一些旖旎的聲息。
“不,不是的,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
楊惜掙紮着清醒了一瞬,但眼神很快又變得迷離。
“你别走,好不好?”
“陪陪我……”
楊惜雙手顫抖,輕輕抓着蕭鴻雪的前襟,聲音裡滿是對被抛棄的害怕。
“太子哥哥,你這是在和臣弟……調情嗎?”
蕭鴻雪借月色細細地量視着楊惜的眉眼,突然笑了一聲,手指撫上他額心的紅痣,平靜地說道:“太子哥哥,你也是美人呢。”
“如此美人對我投懷送抱,臣弟雖然年少,卻也是個男人啊。哥哥說想要我?哥哥就不怕……被我欺負得腿都合不攏嗎?”
他伸臂回抱住楊惜,靠在他耳邊輕輕呵氣。
“阿雉想怎麼對我,都可以啊。”
楊惜皺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蕭鴻雪這話的意思,因藥力作用卻遲遲反應不過來,全憑身體的本能反應回答道。
“阿雉來也可以。”
“你呢……你想要我嗎?”
“我隻是想和阿雉在一起。阿雉在下面還是上面,都可以。”楊惜垂下眼眸,聲音細弱。
蕭鴻雪頓了頓,嗅着楊惜身上那股讓他安心的溫暖幹淨的氣息,瞥了眼楊惜的衣袍勾勒出的優美流暢的腰線、敞開的領口下白皙的皮膚。
蕭鴻雪心跳加速,又隐隐有些失落,他知道,太子對他投懷送抱,并非出自他本意,隻是惑心花的功效。
這花會使中者喪失心智,恢複毫無矯飾的最本真的性格。越是風流成性的人藥效就越猛烈,按理來說太子早應該色性大發了,可是,怎麼感覺太子中了惑心花之後,變得莫名的……呆癡純情呢?
但是無論如何,蕭鴻雪自認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再這樣下去,說不定真會發生些什麼了。
于是,蕭鴻雪深吸一口氣,松開了抱住楊惜的手,将楊惜扒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一記手刀将他劈暈了。
噗通、噗通……
起初蕭鴻雪以為如此急促的心跳是楊惜的,可是楊惜暈過去後,這急促的心跳聲卻依然沒有平靜下來,原來,是他自己的嗎?
蕭鴻雪擡手撫上自己的心口,然後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楊惜。
他歎了口氣,将楊惜打橫抱起,輕輕放在自己的榻上,合上房門,朝蕭幼安所居的華陽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