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煜在狩獵一頭黑毛野豬的時候,回過身就發現正在樹上警惕盯着他的沈錦清。
他知道他不一樣了。
林煜知道他是個癡兒,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
林煜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個黃昏下的金黃麥油田裡。
那片麥油田的沈錦清家裡的地,在離林煜住所不遠的地方。
那時候林阿叔在幫忙耕地,沈錦清跟在他屁股後面轉,就在林阿叔不遠處,緊繃着臉,一臉嚴肅的玩兒石子,夕陽和油麥交映的燦爛打在他的側臉上。
他拋着玩兒的石子咕噜噜的砸到林煜的腳邊,沈錦清似乎沒反應過來,沒撿回來,反而又向上拋了一個,差點砸到自己,沈錦清把自己吓了一跳,撇撇嘴不開心的跑掉了。
天真、拙稚,宛若一個孩童。
任誰都能看出不是一個正常的少年人會具有的心性。
林煜說不出是什麼心情的收回目光,沒多想,和林阿叔打了個招呼,不自覺的最後看了眼慢慢跑遠的沈錦清被夕陽暈染的側影,手上拉緊弓箭,兀自進山打獵去了。
……
最近他們的交集多了起來。
前幾天他才在河裡把他撈出來,像撈起一隻脆弱的蝴蝶一樣,那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已經很不一樣了。
沒想到再次見面是在後山裡,野豬叫的瘆人,自己又滿身滿臉的血,一定很吓人。
林煜摸了把自己臉上沾的血,嚴肅的問他:“你家裡人呢?”
話語間還下意識将他當成當時麥油田中那個天真的癡兒。
他想告訴他後山很危險,叫他别來了。
但沈錦清身資靈巧的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樹,以事實行動告訴他,自己有保命的功夫。
林煜不好再說什麼,自己臉上身上都是血漬,剛剛捉捕野豬又出了一身汗,現在身上一定不好看,他想立刻拖着野豬走。
但沈錦清叫住了他,說是…想買肋排?
林煜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告訴他說,今天這整豬已經賣給朱屠戶了,但如果他跟自己同行,或許可以讓朱屠戶優先賣給他。
想來這也許就是自己私心的開端。
後來他又經常在林子裡遇見他,沈錦清在采集一種叫“花椒的小紅果”,林煜幫着他采集又幫着他提着裝花椒的籮筐下山,沈錦清提出要給他做一種“麻辣兔頭”的新鮮菜,還說要和他合作“花椒”生意。
林煜沒去細究這花椒生意到底怎麼施行、怎麼賺錢,沈錦清提了他就答應了。
後來他和沈錦清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
林煜面上不顯,其實心裡很高興,默默看着他的時間越來越多。
直到後來,沈錦清突然帶着茶禮來,說要跟他商讨婚事?!
林煜頭腦發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暴露了心思,差點沒控制住就點頭答應了。
沈錦清說了很多,但林煜嗡嗡的,最後隻聽清楚了一句“他們沒有感情基礎”,發熱的頭腦瞬間冷卻下來,心也涼了半截。
他沉默的時間長了,沈錦清又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林煜不敢答,沈錦清後知後覺感到尴尬了。
人跑了,林煜瞬間後悔,立馬追了出去。
沒想到一路追到他家門口,就聽到沈錦清的爺奶強逼他家人。
此刻林煜懊惱萬分,什麼都顧不上了,大喊說他要當上門女婿。
後來他們順理成章的準備成親,雖然有名無實,但也是在林煜夾雜着私心,半推半就下促成的。
他無法否認自己是感到開心的,同時也覺得對不起沈錦清,雖然沈錦清總是強調不用在意,說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可自己是出于私情,沈錦清隻是迫于現實,又想單純找個共同經營餐館的人,順勢而為罷了。
他說得清楚,不需要感情,自己卻蓄意接近,未免太過自私。
林煜想,就這樣,幫沈錦清把事情解決,然後自己原本應該有的界限前。
隻是沈錦清還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根本掩蓋不住,一捅就破。
說到底,他還是貪心。怪他非要喝合卺酒,急切糾結的樣子,惹了沈錦清懷疑。
林煜聽見沈錦清不可置信的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他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否則他和沈錦清就到這裡了。
但他這個反應沈錦清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沈錦清用一種生氣的、肯定的口吻說出了事實真相,他就是喜歡他。
林煜看清沈錦清眼睛裡的認真神色,知道他再無法狡辯了。
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欺瞞。
他确實對他抱有不單純的心思,敢做就要敢當,咬咬牙,承認了。
他等待着自己的審判。
向沈錦清刨白自己心思的一瞬間,他是感覺到愉悅的、解脫的,終于……
他聽見沈錦清顫着聲音又問他,是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開始的,林煜也不知道了。
也許是第一次見面?在金黃的油麥田下、霞光打在他側臉的時候?
是在他從水裡撈出了在自己懷中顫抖着的像隻細弱蝴蝶的沈錦清時候?
還是他在後山裡,沈錦清靈巧生動的朝着他笑的時候?
還是在這些日子裡點點滴滴的某個瞬間?
是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
是情不知所起,還是蓄謀已久?
最開始的緣由林煜已經不知道了。
他隻知道,他就是喜歡面前這個人。
但沈錦清那時候并不喜歡他。
因為他的私心,他們成親已經由雙方樂見其成,變成了沈錦清的困擾。
沈錦清覺得對不起自己,覺得是他誤導了自己,他能感覺到沈錦清面對自己并不舒服。
于是林煜告誡自己要克制一點、守禮數一點。
兩人按原計劃開餐館,沈錦清告訴他,這段關系隻會持續到沈錦華秋圍之後。
林煜以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接受,但事實正好相反。
而且最讓他心情躁動的是,他發現沈錦清并不是對他沒有感覺的……
他發現自己真的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他開始越界,他開始嘗試直白的進攻。
沈錦清對他的态度一天比一天軟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