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沈昭甯本就操勞了好幾日,甫一放松下來,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意識消散前,她感覺到自己由一處溫暖陷入了另一處溫暖,額頭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貼了一下,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耳畔鑽入意識深處。
“好夢。”
魏時曦回頭看了眼床上安眠的姑娘,長腿一跨,跳出窗子,卻也因此錯過了她睡夢中的柔柔呓語。
“姐姐……”
翌日,沈昭甯是被光照醒的。她擰着眉頭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便被陽光刺得飛快閉上,扯着被子蓋過頭頂,翻過身繼續犯迷糊。
什麼人嘛,隻顧得翻窗不記得關的。
“姑娘,該用早膳了。”
剛眯了沒一會兒,房門便被砰砰敲響,蘭心在門外锲而不舍地喊着。
她随性慣了,用飯有時也是早一頓晚一頓的,時間一長,腸胃便吃不消。
蘭心得知此事後,便自覺攬起了監督她用膳的活兒,每日卯時、午時、酉時必定會親自端了飯來,不論多少,都必須看着她吃一些才肯罷休。
“哎呀!小管家婆,”沈昭甯氣惱地踢了踢被子,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雞窩,閉着眼坐起,沒好氣地應道,“進來!”
蘭心端着早膳進屋,猝不及防被她的模樣吓了一大跳,捂着嘴驚呼:“姑娘您被誰揍了嗎?”
“什麼啊?”
沈昭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頓時也驚得一愣,入目所見,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窄窄的一條,呆坐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歎了口氣。
昨夜哭得太厲害,眼睛都腫了。
她拿過銅鏡一瞧,果然見自己的兩隻眼睛腫的像剛褪過皮的核桃一樣。
“啊——”她反手扔了鏡子,捂着眼睛痛苦地躺倒,“蘭心,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她引以為傲的漂亮眼珠子怎麼變成那副臭德行了!
要命,沒法活了,死了算了!
“眼睛沒事,眼睛沒事,”蘭心單純,瞬間責任心膨脹,風風火火地往外跑,“奴婢去拿熱雞蛋來!”
片刻後,沈昭甯一手拿雞蛋滾着眼睛,另一手舀着碗裡的小馄饨吃得津津有味。
坊裡廚子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她打算這個月給他漲工錢。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舒心,早膳都不知不覺多用了半碗。
蘭心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欲言又止。
“姑娘,您……沒事吧……”
昨夜沈昭甯的情緒她看得真真切切,分明難過得整個人都要碎掉,怎麼睡了一晚上,反倒瞧起來還歡歡喜喜的了?
平時也不這樣啊,該不會,是瘋了吧……
思及此處,蘭心眼底驟然湧起巨大的悲恸,哽咽得詞不成句:“姑娘……我……你……”
沈昭甯隻覺莫名其妙,疑惑地掃了她一眼,忍不住扶額搖頭苦笑。
她知道自己這個侍女不太聰明,卻沒想到傻得這麼出奇,腦袋裡像灌了水似的,一天天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笨丫頭,我好着呢,少操心。”
她捏捏蘭心愈發圓潤的臉頰,擡手往其嘴裡塞了個肉包。
力道剛剛好,看起來像沒瘋。
蘭心幸福地吸了口肉包的湯汁,默默将心放回肚子裡。
忽又瞥見床角的一抹玄色,她好奇地張望,“那是什麼呀?”
沈昭甯掃了一眼,随口應道:“衣服。”
“您什麼時候有黑色衣裳了?”
“我本來也沒有黑色衣裳。”沈昭甯聳聳肩,起身坐到銅鏡前檢查自己的眼睛。
還好還好,腫消下去了,她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楚楚動人。
哎呀呀,瞧瞧這小臉兒,多俊俏啊,她可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沈昭甯滿意地捧着臉細細欣賞,耳邊卻驟然爆發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
她轉身,便被蘭心緊緊扣住了肩膀,晃得胃裡的吃食都險些吐出來。
蘭心難得反應快,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激動得語無倫次:“所以是那位的對不對,我的乖乖啊,姑娘您簡直厲害得沒邊兒了,這麼快!就讓公主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了——唔唔——”
見她越說越離譜,沈昭甯忙擡手捂住她的嘴,闆着臉輕聲訓斥:“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胡說,壞了她的名聲。”
如今朝堂波詭雲谲,數不清有多少人對魏時曦虎視眈眈。
她還尚未洗清,若是昨晚的事情傳出去,那些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
她不能成為魏時曦的污點。
見她神色嚴肅,蘭心自覺止了話頭,卻還是忍不住嘀咕:“還說不是呢,這不就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