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他偶爾也學學摸魚摸蝦,他說易小姐我是在給你家打工,你不當好監工就算了,誘惑我摸魚是不是有點過分?我懷疑你挖坑搞仙人跳。
我坐在酒店床上,被他逗笑。
方玉珩這人特别慢熱,沒熱起來的時候說話就像電視廣播,禮貌、官方、冷靜,等他溫度升高,臉上的表情會變豐富,嘴裡也會開玩笑,恢複青年人該有的樣子。
但很可惜,剛熱起來,他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去鏡子面前補妝。仔細看,臉上還留着個巴掌印,我用粉撲狠狠按了幾下。然後給三叔母打電話,問她是否有空,我告訴她我回來了,今天剛回的,晚上過去看看我弟弟,那個來之不易的新生兒。
三叔母說:“這麼趕做什麼?先休息幾天吧,你現在在家嗎?去過老爺子那邊了嗎?我聽說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對吧?工作怎麼安排的呀?他們要是讓你去地産你不要去哦,現在地産不行了,是你爸爸在負責的。”
她總是這樣,問題好多。
中學時代就很愛問我考多少分,考多少名,聽說你們學校新來了一個男老師,帥不帥呀?你同桌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上次你們一起去海洋館那個小孩,又胖又矮的,我覺得你們不太相配。
我對三叔母說:“我晚上過來再接受盤問好不好?”
三叔母不滿地哼了聲,我聽到聽筒裡有小孩在哭,她也聽到了,說:“先不跟你說了,你弟弟要找媽媽。”
大約七點,我帶上禮物出門,打車去了德嘉,被攔在門口進不去,三叔母派傭人出來接我。
接我的是個中年人,生面孔,她說自己是小少爺出生後才被聘用的,她喊我易小姐。我問她三叔母怎麼介紹我的。
她說,太太說您是小少爺的姐姐。
我又問她叫什麼,她說她姓宋,大家都叫她宋姨。
我跟着宋姨走了好久,才走到那幢熟悉的别墅門口,以往幾乎都是坐車來,從沒覺得距離這麼遙遠。
我跟着宋姨繼續往裡走,臨近客廳聽到了談笑聲,三叔母先走出來跟我打招呼,我把禮物遞給她,我說恭喜,又說:“有你的,也有弟弟的。”
三叔母接過禮物,她對我說謝謝,臉上笑得和煦溫柔,把袋子交給宋姨,騰出手拉着我往裡去:“你三叔朋友來了,正玩得熱鬧呢。”
我停下腳步:“那還是先不進去了,我改天再來吧。”
三叔母說:“不礙事啊,都是自家人。”我不知道她口中的“自家人”是指我還是那位朋友。
走到客廳,我看到三叔坐在沙發上喝茶,旁邊有個嬰兒車。嬰兒車裡沒孩子。孩子被“那位朋友”抱起來了,那位朋友是嚴靳。
我原地愣了一秒,走過去跟三叔打招呼,年輕的女傭給我倒好了茶,三叔母說,茶葉是嚴律帶來的,讓我品品好壞。
三叔向我介紹他朋友,問我還記不記得嚴叔叔:“以前見過幾回吧?經常來家裡吃飯的。”
我點頭,說:“當然記得。”又笑着跟嚴靳打招呼,“嚴叔叔好。”
嚴靳笑了下,三叔也笑了下,他問嚴靳對我有沒有印象,嚴靳把小孩放回嬰兒車,說:“長高了,也成熟了,在外頭還當真不敢認。”
三叔母說:“女大十八變嘛!”
小孩在嬰兒車裡大哭,負責他的保姆趕緊來哄,哄了半天沒成效,三叔母沉着臉接到了自己懷裡去,我這尊貴的弟弟還是一個勁地扯着嗓子嚎啕。
客廳衆人擊鼓傳花似的抱他哄他,輪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嚴靳手上。弟弟眨巴了幾下濕漉漉的眼睛,打了個嗝,不哭了。
三叔笑着說:“還是你有魅力,以後認你當幹爹。”
三叔母說:“嚴律在哪都搶手,等以後怕是得要排隊呢。”
三叔大笑:“那咱們今天先預定,孩子大點再辦儀式。”他轉頭看嚴靳,“沒意見吧?”
嚴靳逗了逗懷裡的小孩,說:“我幹兒子眼睛真大。”
在三叔家坐了半小時,嚴靳主動提出送我回去。他開一輛奧迪rs7,黑乎乎藏在夜色裡。我一上車就笑了,我說:“沒想到你這麼招小孩喜歡。”
他把車開出小區,走的是和我所住酒店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問他:“你要帶我去哪?”
他說:“回所裡拿個東西。”
“就不能先把我送回去?”
“耽誤不了太久。”
我跟着嚴靳乘電梯上了二十一層,電梯口還有微弱燈光,越往裡走,燈光越暗,停在合夥人辦公室門口時,周邊幾乎隻剩黑壓壓一片。
他低頭開門,把我拉進去。關門、鎖門,手臂橫過我的大腿和腰,我雙腳騰空,被他舉得好高。
我說:“你幹什麼?”
他說:“抱完弟弟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