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靳跟着我笑了聲,我感覺他笑得有點勉強,或者說,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累。
我說:“走親訪友很沒意思吧?”
他說是啊,很沒意思。我說你不用刻意等我,到了就走吧,萬一我飛機晚點呢?
他說:“到時看情況。”
飛機不僅沒晚點,還提前了五分鐘到達。我推着行李朝外走,打開和嚴靳的對話框,單手編輯信息,“我到了”三個字還沒寫完,行李箱就被什麼東西抵了住。
我擡頭發現,是行李的滾輪撞到欄杆上了,欄杆背後,有花花綠綠的接機人群,人群背後,嚴靳正看着我。
我拖着箱子換了方向,他走過來,接過我的行李,他說:“沒欄杆擋着,你就得撞在那秃頭胸口上。”
我偷摸着回頭望了眼:“人家頭秃眼不瞎,看到有人來了,知道閃開、知道後退。”
嚴靳說:“他剛才也在玩手機。”
我問他:“如果剛才沒有欄杆,你會主動出聲提醒我嗎?”
他看我一眼:“你覺得呢?”
我定下腳步,聳肩、撇嘴:“你不會。”
他笑了笑:“我以為你會讓我在貴賓樓等你。”
“嫌這邊人多?我可沒求着你等我。”我說,“我不喜歡被人舉牌迎接,那很傻。”
他說:“你身邊站着個大傻瓜,你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感受。”
“他不一樣,”我說,“年紀大了想有點特權想偷懶,我能理解。”
嚴靳低頭湊到我耳邊,輕言細語地恐吓我:“年紀大不大,仁者見仁,但我能肯定的是,有人今晚别想偷懶了。”
我朝他伸了下舌頭。
他像是見不得我這副表情,捂住我的眼睛,推着我往前挪:“走吧,停車場還有人在等我們。”
嚴靳說有人等在停車場,我下意識認為是他助理或秘書,他是沒有司機的,我知道。然而走到停車場一看,嚴靳的奧迪旁邊停着一輛路虎
——半年前跟我追尾、打架、鬧到派出所的路虎。
黃洪飛看到我們,從駕駛室跳下來,要幫嚴靳拿行李,嚴靳沒讓他拿,親自把我的行李箱搬到了車上。
黃洪飛走到我面前,搓了搓手,他笑容洋溢地說:“我跟嚴律是在飛機上碰到的,他說要等易小姐一起,我想這不正好嗎,上回就說要請您吃飯賠禮道歉,可給我抓到機會了。”
我對他露出個笑:“上回啊,上回是什麼時候來着?半年前?”
黃洪飛尴尬地笑笑,又唉聲歎氣:“被家務事耽擱了,這事兒一直放我心上呢。”
我說:“勞黃老闆挂懷了,本來就隻是微不足道的事。”
上車之後我問嚴靳:“黃洪飛要請我吃飯,你怎麼不告訴我?”
嚴靳說:“請客是他的事,我為什麼要代勞?”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就送你回家。”
我舔了下嘴唇,看向窗外,忽然覺得黃洪飛有點可憐,我想他一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在嚴靳手上。
黃洪飛帶我們去了一家不對外營業的私房菜。嚴靳告訴我,黃洪飛是這裡老闆。
我擡眼打量四周,裝潢用的都是極好的材料,擺件也是古董居多,左側的屏風我在彤彤的家具買手店裡見到過類似款式。
這家私房菜一定做的是賠錢買賣。
我問黃洪飛:“黃老闆平時做什麼生意?”
黃洪飛意外地笑了下,他想了想說:“算是......娛樂行業吧?”
“影視還是音樂?”我說完看了嚴靳一眼,他正在低頭喝茶,臉上沒什麼表情。
黃洪飛讪笑兩聲:“哎呀易小姐,娛樂行業的範圍很寬的嘛,”他說話的時候左右手都喜歡上下擺動,看起來像在指揮,像在演講,“什麼夜店酒吧啦,洗浴按摩啦,大學門口的小吃街啦,能給人帶來快樂的,都是娛樂行業,對吧?”
我忽然明白過來,嚴靳為什麼破天荒帶我跟黃洪飛吃飯了。
上回竹蜂跟龍哥鬧翻,等于是丢了老巢,平時隻能東西南北遊蕩,四處去頂樂隊演出的空缺。
我跟嚴靳嘟囔過兩回,我說世道不公,好人沒好報,他說你才知道嗎?我說老天爺好沒道理,隻給人才華和夢想,不給人發揮的空間和機會。
他用力、咬、我的嘴唇,讓我多積口德。我扯着嘴角笑,我順着他的力道回親他,我吮、了他的舌頭,我說感謝嚴老師言傳身教,我說:“噢,原來這樣就是‘積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