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難以自控地笑出了聲音,我知道這個反應很不禮貌,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太好笑了,這件事情的滑稽程度之深,以至于我無暇去分辨它的真假,暫且隻是想笑。
薛阿姨清了清嗓,我努力控制着我跳躍的嘴角,擡頭望了嚴靳一眼,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轉頭看我,他也對我微笑。
他的笑讓薛阿姨感到荒謬。但我喜歡,我很喜歡他對我笑。
薛阿姨的手指在杯柄上上下遊走,像是在思考。我們無一人提問或是表達驚訝。她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他說她有話要跟嚴靳單獨聊。
嚴靳給我面子,說我是自己人,但我也不好意思臉皮太厚,賴着不走聽人秘密。我正準備站起來,嚴靳先了我一步,把我按在了沙發上,他對薛阿姨說:“去書房聊吧。”
等他倆離開,偌大的客廳又隻剩我一人,我擺弄着客廳裡的綠植,手腳不停。我逐漸感受到,我的心和腦子,也跟手腳一個街拍,是慌的、是亂的,我捕捉到了一種特别真實的不安。
我覺得薛阿姨應該不至于信口開河,她沒必要撒這種謊,輕而易舉就能被戳破的謊。又不是古代,需要滴血驗親之類的,搞得場面宏偉,陣勢巨大,搞得一大家哭哭啼啼、尴尴尬尬。我們是現代人嘛,現代人有科技的。做個親子鑒定又不是難事,在這個問題上撒謊,一點意義都沒有。
但我也不認為薛阿姨此次拜訪純粹是出于好心。
她看上去就是一副有所求的樣子。
我很早以前就提過,我無法從專業水平評價一個人是否有本事,因為我文化素養極其有限,但我見過很多有本事的人,我一眼就能辨真假。
對于有所求的人也是同樣的。
我在我爺爺我爸我媽我三叔,甚至是方玉珩的身邊,都見過太多有所求的人,有的人直白些,姿态低一些,有的人故作姿态,顯得更含蓄。
但他們的眼神,和薛阿姨是一模一樣。
欲望和不安交織的眼神。
我去陽台找了個噴壺,給鴨腳木的葉子噴水,我不确定鴨腳木的葉子需不需要噴水,平時這些植物都是嚴靳在管,其實它也不髒,但我就是想找點事情做。
我不太确定嚴靳從書房出來會對我說什麼。他是誰,或者不是誰,其實對我個人而言,并沒有那麼重要,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我有些心煩,我之前戀愛一直都順順當當,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出現這麼多的幺蛾子。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總是情不自禁要跌入一些深度思考的情景之中。
這對我消耗很大,我覺得感情對人類而言,真不見得就一定是好東西。
所以我之前試圖推開他,但我失敗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這個失敗者早就竭了力氣和心氣,開始眷戀起他的手臂、後背、胸膛、心髒。我好失敗,我已經完全不想再把他推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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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鴨腳木被我噴得水淋淋,我不确定他的生命力如何,怕持之以恒的胡搞一通把他弄死,所以我停下了對它的柔|躏,将魔爪對準了旁邊的龜背竹。
剛噴了兩片葉子,就隐約聽到書房門響,不一會兒,我看到倆人走了出來。
薛阿姨走在前面,步伐很重,定型過的一頭卷發仿佛壓着她,把她的腳步壓得更重。她的臉拉得很長,經過我身邊時,她飛速看了我一眼,走了。
她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敵人,我覺得莫名其妙,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嚴靳送她到門口,我好奇心作祟,沒辦法老實待在原地,我輕手輕腳地跟過去,躲在牆壁背後認真偷聽。
我聽到薛阿姨說:“你再好好想想吧。”
我正納悶兒,她在讓嚴靳“想”什麼,下一秒,那人便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偷聽啊。”嚴靳垂眸看我,我們貼得很近。他故意的,我想從他胳膊下溜走,剛一彎腰又被他抓回來。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我,一種無聲的審問。我知道我的審判官想要說什麼問什麼。
我緩慢眨了眨眼睛,冷不丁笑了起來,我說:“怎麼辦啊,”我看着嚴靳,我故意喊了他一聲三叔。喊得輕言細語,暧昧黏濕。我把他惹惱了,他皺了眉頭。
嚴靳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拽到面前,他低頭看着我,我們貼得更近了,因為焦距的緣故,我已經看不清他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
但那也沒什麼,看不清沒什麼,至少我還碰得到。他就在我的面前,我們甚至不是相隔咫尺,我們是親密無間。
我踮起腳,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然後笑着對他說:“我不管這些,我又不跟你生孩子。”
他松開我的脖子,笑了。
我問他,薛阿姨跟他在書房裡說了什麼,問完我又立刻找補,我說我就是随口一問,如果不方便回答,不用告訴我,我不會繼續好奇也不會生氣。
他抓着我的腰,用力掐了一把,他說他不喜歡我的補充說明。他讓我想問就問,不用顧忌任何東西,現在和以後都是。
嚴靳告訴我,薛阿姨在美國的生意好像出了點問題,她想要錢。
這個回答既在我的預想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愣了一下:“她威脅你?”
“這算是一層意思。”嚴靳說,“如果我不想讓她去找你爺爺胡言亂語,我給她錢,她會聽話。”
“那第二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