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内切勿沾水,記得按時換藥。”梁淮言邊說邊為他系好束腰,不經意間,清添溫熱的鼻息灑落在他頸側,酥麻之感湧上心頭。
“既已知我名諱,你是否也該報上姓名?”清添垂首,眼中戒備已然褪去。
梁淮言嘴角上揚,調侃道:“你這人,脾性還真是古怪。在下梁淮言,字夏寒,沙昌人士。”
清添扶着胳膊,緩緩起身,低聲道:“多謝。”言罷,跨門而出。
小侍瞅見清添離去,忙湊過來問道:“您認識他?”
“不算熟,估摸着,是鬼軍的人吧。”梁淮言笑着回應,旋即翻身上馬,揚塵而去,直奔軍營。
寒來暑往,時光匆匆。清添每隔四五天便會來村中換藥,起初梁淮言叮囑他兩日一換,可清添似有諱疾忌醫之嫌,來的不是很勤。梁淮言也無奈,隻得由他。眨眼間,小半年過去,清添身上的傷竟奇迹般盡數愈合,疤痕都淡得幾不可見。
奇怪的是,屯駐在茶肆的鬼兵非但沒減,反而日益增多,個個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卻始終賴着不走,衆人絞盡腦汁,也查不出他們究竟有何目的。
這段時日,梁淮言因屢立戰功,得以加官進爵,手底下管着一批将士。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每日忙着操練士兵,稽陰村的事兒,便漸漸無暇顧及。
謝印自到邊關後,就紮根軍帳,整日與一群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道士商議軍機大事。将士們私下議論紛紛,彼此心照不宣,唯有梁淮言一頭霧水,不過他也不甚在意。
就這樣,相安無事到了歲末。佳節将至,謝印突然親率大軍,在北邊對鬼軍發動猛攻,一舉将其逐出沙昌邊境,總算是暫時除卻一大心腹之患。
旋之後,他即刻上書朝廷,奏明次年剿滅鬼軍的決心。随後,他便開始源源不斷地往邊關輸送道士,看樣子,早在半年前初到北疆,于軍帳中議事之時,他就已謀劃妥當,着手準備了。
除夕前一晚,梁淮言得了休假令,滿心歡喜地趕回稽陰。
張乾貴迎上來,幫他卸了馬鞍,笑着打趣:“怎麼不跟同僚一道去京城逛逛?待打完這仗,遲早是要進京為官的。”
梁淮言笑道:“京城又無我的親人家眷,馬上要迎春了,我還不如留在這邊關,多陪陪張叔呢。”
??“唉,可惜我這把老骨頭,沒個年紀相仿的能跟你唠唠嗑。”張乾貴遺憾道。
二人并肩走進茶肆,屋内爐火正旺,幾個鬼兵圍着火堆,正熱火朝天地玩着牌九。張乾貴見狀,不禁啞然失笑:“倒是差點忘了還有這幾位。”
梁淮言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說:“這幫家夥,賴在這兒這麼久了,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張乾貴笑而不語,轉頭招呼店小二:“去,給淮言熱壺酒來。”
“張叔,這迎春的當口,還留着他們?”梁淮言湊近問道。
“倒也不是白住,平日裡他們偶爾也出來搭把手,掃掃院子、做做飯啥的,沒捅什麼婁子,就先留着吧,自然還是有用的。”張乾貴眼下有陰晦閃過,隻可惜梁淮言沒有看見。
他目光掃過那幾個鬼兵,見他們嬉笑玩鬧,與常人無異,不禁喃喃自語:“他們真的是忘川鬼軍嗎?”
張乾貴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遞到梁淮言面前,神色凝重地說:“這世間之事,真真假假。有人将他們稱作鬼軍,無非是想借此吓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威懾他人罷了。若說威懾誰,那自然是……”
他頓了頓,手中火石輕敲幾下,目光幽深:“京城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