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滾起來幹活!”天剛過亮,屋内仍還帶着些昏暗,俨然還是需要點燈的程度。
本來梁淮言作為新晉統帥,此時照常應該還窩在軍中的寝帳内安睡,可他現在卻不得不摸着黑起身。
眼下距離那次元宵晚宴已過去兩月有餘,但梁淮言還是經常當時的那番情景。
謝印放下手中的筷箸,臉上向來悠然的笑也冷淡了下來,說道:“為何夏寒如此神情,莫不是還有别的意思,大可說出來。”
謝印幾句話把他架在這裡,竟真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境界。
梁淮言自然是不想去的,倒不是自己貪生怕死,而是此去必然是死局。
他已升官半年有餘,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卻在這期間再無調遣出兵動靜。
此前他還挺慶幸天遂人意,可以讓他無所顧忌地查辦私事。但時間過的越久,他便越覺出不對,但又無從知曉究竟是何處出了差錯。直至在藥房中的發現,才豁然開朗。
“謝大人,我确有一事相求。”梁淮言口中向謝印說辭,眼神卻落在某人身上,“衆人皆知此行兇險,若是事成,夏寒可否為自己讨個官銜?”
謝印見他終是答應了下來,也就說道:“但說無妨!”
梁淮言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要藥房統事一職,也便是——現今魏南将軍所任的。”
待到思緒回籠,梁淮言猛然發覺爐上的水開了,前面的掌事都已經喚了好幾回了。
梁淮言将沸水交于廚内,又重新打來一壺燒上,方才得了閑。
他坐在木闆凳上,斜眼看着眼前烏煙瘴氣的後廚,無法可想自己竟然要在這裡呆上幾月之久。
先前他說出口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太過沖撞了,本來如果再多些時間,應該能讓自己想出更合理也更漂亮些的話語。但無奈當時氣血上湧,一頭腦發熱便下便脫口而出了。
不過更讓他震驚的是,謝印竟是答應了下來,雖然這也不是什麼油水頗多的官職,但難在已有人接管,不好再輕易調換多得罪人。
不過現在看來,對方多少還是有些不滿于自己的出言不遜,不然怎麼會把他安排到鬼軍後廚這麼個地方。倒是對于他來說,在哪裡都一樣,隻是不想死的時候還滿身油污。
前廚可沒功夫理會梁淮言的沉思,不過一會兒又喊起來。
菜都已經備齊了,打菜洗碗這種打雜的活最是索然,他們向來都是推給梁淮言這種新人去幹。不過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可以借機多留意觀察鬼軍内的情形,隻是現在他有些不想幹這些事了。
都說鬼軍是忘川惡鬼化成的,但以往在軍中上面都告誡大家勿要相信了民間的流言謠傳,不過隻是一群邊關流民賊寇作亂,隻須朝中略微派兵出手便能平息,但是沒想到一出兵就是十來年不曾回鄉。
梁淮言看着斷壁殘垣中喘息的鬼軍,心中還是不免生出一絲寒意,脊背發涼。
倒不是因為自己懼怕所謂的“鬼邪”,隻是一眼便蓦然發現,他們竟都是不滿十五六歲的少年!
本來已經蟄伏一月了,但梁淮言依舊不解為何隻有這樣一群童子軍,為何從來沒有過真正出征的人,或者……
梁淮言在一番手忙腳亂中擡頭,略帶驚恐地看着他們。還有一種可能,戰場上的鬼軍都面露油彩,猙獰可怖,刀光劍影裡隻知他們似乎身材矮小,當時不覺,還當是遊民向來如此,但現在想想,那時被斬刀下的冤魂,又有多少是他們?
這裡的鬼軍隻有大幾百人留下善後,餘下的竟然已經幾乎全部圍住稽陰村周邊,不知欲行何事。反倒讓梁淮言的差事輕松了些,沒怎麼多耗費時辰就收工了。
待到将一堆殘羹碗筷收拾進廚房,梁淮言坐在後廚裡照常開始收拾一番殘局。
“咚,咚咚”木門毫無征兆的被敲響,梁懷言狐疑地打開門,卻見門外站着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