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影又忽然扭曲,化成一條條不足盈寸的飛魚向身後退去。
我想回家……
梁淮言聽見有人說道,不知道是風暴中嘶聲力竭的亡魂,還是耗幹心血的自己。
風沙終散,梁淮言依然還在旋渦中心,孑然一身,奄奄一息。
匹夫知烈酒,佳人伴孤燈,誤韶華,空相思。
梁淮言發出最後一聲嗚咽,油盡燈枯,燭火熄滅,原來他們的生死都不過是謝印的一句話而已。
在這衆多如漫天塵沙的譴責謾罵快要将他徹底吞并時,一聲熟悉又渺遠的樂音被奏響,綿延之音傳響四方。
梁淮言身體輕顫,在混沌迷離中睜眼,掙紮着看向聲源的方向。
重重阻障之外,依稀能看清有一人席地而坐,懷抱着一柄琵琶,橫掃出陣陣哀側婉轉之音。
耳畔的風沒有方才那麼猛烈,劉益的身影映在梁淮言眼簾,還是那個月下清彈曲調的清添,出泥不染,清雅溫和。
他拖着傷痕累累的軀體,捧着手裡的一盞竹柄燈,如同珍視的最後星火。
梁淮言輕聲唱着這首沙昌小調,這是故國的曲子,他已經許久沒聽到了。
生前的紛争,死後的寂靜,讓他也忘了自己偶爾也可以軟弱一下,不過似乎有人替他記着。
梁淮言能聽見血紅的殘影中有人在應和他,他的父母,張叔,茶鋪的傷兵……
他從鲸身的側鳍枷鎖中走出,身後是幾條隻有米粒大小的金色遊魚。
劉益長發及腰,着一身煙青色的長衫。月光傾瀉而下,他目光澄明,見到梁淮言隻說道:“我叫劉益,字清添,沙昌古國人民。”
仿佛時間恍然回到那個月下北漠,回到梁淮言略帶醉意問他名姓的時候。清添第一次這麼認真而又真誠地回答他。
遠在萬夫鲸身上的謝印察覺到腳下不對勁,順着鲸背一躍而下,停在他公身前。
他看到眼前的情形,頓時怒不可遏,怨氣四溢,化成赤色狂風散去。
龔錦低喘着粗氣,想再平地而起一堵屏障,但今晚的施法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極限了,他盡力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宋骞攔住他施法的手,說道:“不用,到我身後。”
龔錦被他拽了到身後,那些鎖鍊奇異的真的沒有靠近。
龔錦甩開他的手,問道:“你到底什麼來頭?”
但對方顯然沒有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隻說道:“你不如關心一下梁淮言他們。”
梁懷言身後的遊魚追随的越來越多,面對來勢洶洶的鎖鍊,這些小魚輕快的遊向它,隻一瞬間,融化掉了鎖鍊。
巨鲸在瀕死間發出一聲長嘯,頃刻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