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晉岱不知道梁詩黎在發什麼脾氣,他也一向不在乎這些,徑自向她走去,觸及她時,低沉的嗓音說了聲:“失禮了。”
他的手放得很克制紳士,梁詩黎卻眼皮一跳,她連和男孩子握手都沒有,這就被周晉岱這樣輕飄飄地抱上了,他仿若磐石一樣連眼睛都是不帶溫度的。
于是梁詩黎的話中不免帶了幾分嘲諷:“周先生抱女孩子的動作倒是熟練。”
周晉岱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白色襯衫領有些散開,手臂線條精練精緻充滿力量,梁詩黎一絲發束不聽話地散落在他手臂上,酥酥癢癢的。他将梁詩黎輕輕放上後座,仔細妥帖地替她系好安全帶。
随後打開另一側車門,雖是坐在梁詩黎身邊,卻有非常遠的距離,和司機說道:“去醫院。”
說完之後,他拿起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
窗外街景從眼前略過,加長版的勞斯萊斯一路平穩向前。
車内寂靜針落可聞。
他的沉默卻讓梁詩黎不太舒服,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怕我趁機黏着你?”
周晉岱收起書,沒什麼表情地點了下鄂,聲線依舊清冷,“梁小姐不會。”
半晌,又落下一句:“這次的事,是晉彥不對,我一定會給你和梁家一個交代。”
梁詩黎面無表情地發出一個音節:“哦。”
被周晉岱氣得腿都不疼了。
停了幾秒,沒話找話地問:“你能給我什麼交代。”
問的不是給梁家什麼交代,而是給她本人什麼交代。
周晉岱明顯讀懂了她的話,清潤冷冽的聲音滑入她的耳腔,“隻要我能做到的,梁小姐都可以提。”
梁詩黎“切”了一聲,“和我結婚你又做不到。”
終是回想起昨晚賀芹的警告,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想到周晉岱貿然出現在這條街巷很是古怪,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這裡很偏的。你是來找吳糖糖的?”
正在開車的司機沒忍住偷偷看了眼後視鏡,那是個明豔昳麗的姑娘,雖然隻是簡單穿着T恤和牛仔褲卻能看出從小衣食無憂的矜貴之感。
隻見一面,他就已經開始為這個女孩子擔憂起來。
周先生是不喜歡别人打擾的也不喜别人多問的。
明明是夏天,車内溫度無端降了幾分。
唯有這個女孩安然自若,擡起長長的睫羽,像是若無所覺般繼續問道:“你們什麼關系呀?”
周晉岱疏淡的目光緩緩挪了過來,薄唇溢出淡淡幾聲音節:“家事。”
梁詩黎聞言唇線揚起幾分弧度,聲音懶洋洋的卻又帶了幾分針鋒相對的嘲諷:“好吧,周先生貴人事多。”
他不說她也猜得到,吳糖糖說過她媽媽以前在京城大戶人家那裡做女傭,她口中的大戶人家指的應該就是周家。
但她也不敢貿然用周家的名義,所以才會一直被她老公欺壓。
就這點事,藏得和寶貝似的,真是無趣至極。
這是梁詩黎為周晉岱下的定論。
卻不知在這幾瞬間,司機已經狠狠捏了把汗。
“先生,梁小姐,醫院到了。”
藍白色調的高樓矗立,梁詩黎看到急診兩字便犯了怵,她是最讨厭醫院的,消毒藥水的氣味會讓她忍不住想要吐。
周晉岱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情,無視她臉上的畏縮,骨節分明的手指繞過她的肩膀扶住手臂,面容還是那樣凜然沉靜,“梁小姐,我扶你進去。”
他們靠得太近了,周晉岱的呼吸就這樣輕輕薄薄地落在梁詩黎的發絲,她微微擡起眼尾,能看到他鋒利的下颌線,她就這樣跟着他平靜舒緩的呼吸鎮靜了下來。
周晉岱替她挂完号,将她扶到診室門前,喉結滾動,淡淡地說了句:“坐好。”
說完便擡着大長腿跨步往外走,隻餘一個高大欣長的背影。
梁詩黎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人,所以周晉岱認為把她送到診室門口就是任務完成了嗎?好沒紳士風度,就這樣離開了?
她是不是還應該寫張支票把挂号費送過去?
一時間躁郁的心情達到頂峰。
這時司機急急忙忙推着輪椅跑來,連汗都來不及擦,“我是周先生的司機,姓劉,您喊我老劉就行。”
“周先生今天有事,讓我陪您看完病再送您回去。”
梁詩黎知道,周晉岱就是不想見她。
既是不願面對梁家,也是不願面對她本人。
她也說不清心中的郁火是從哪來的,明明是周晉彥逃婚,她卻搞連坐了。她把被退婚的火全撒在了周晉岱身上,而周晉岱的沉默無疑在火上澆油。
可她能夠對周晉岱發火,卻不能對着一位四五十歲的長者發脾氣,那太無禮。
于是她無力地垂下眸,聲音也是軟軟的,道了聲:“謝謝劉叔。”
劉叔看出他們鬧了個不愉快,緊張地瞧了眼梁詩黎,不忍這樣昳麗的女孩難過,飛快地說道:
“周先生說,您可以提一個他能做到的要求。”
“這是他個人對您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