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雲款步走上前,還未及近身駱邈,外面忽地傳來一陣騷亂。
來者隔着大門,高喊:“世子……外面又有一隊人說……”
“說什麼?”
“說自己是琅琊軍人,有急報告知世子!”
何卿雲聞言暗罵,這駱溫怎就這麼巧,偏和自己一天慰問他兒子,從前也不見有多麼思念。
劉武靈也不知道找沒找到謝光,倘若事情未成,自己這邊敗露,恐怕牽扯甚廣,流血漂橹。
駱邈回頭一望,二人呼吸相聞,近在咫尺。
——匕首出鞘,雪光遮眼,何卿雲心間一橫,出招!
駱邈擡手便擋,幾個翻覆後,快速整身,眼睛緊盯何卿雲手腕。
駱邈多年以來皆被壓在王氏兄弟之下,王徽沒做到的事,如今他要做到!
“你就是逆黨何氏女?”駱邈倨傲不羁,以皇室子弟自居,睥睨眼前人。
何卿雲厭惡至極,橫眉冷笑:“你我從前都是跪着的人,如今你為皇親國戚,我是大逆不道,誰都正大光明站着,你又何必擺什麼皇室架子。”
話音剛落,駱邈便知此事,定要分個生死,于是将身倒退,直退至身後青瓷九節燈。
他揮掌一擊,火苗幾近要舔舐上何卿雲面頰,何卿雲速度極快,在躲開後,又跳至那張漫長而光潔的黃檀長桌。
兵器一寸長一寸險,何卿雲手裡這把匕首形制略有不同,簡約鋒利,線條婉轉,不似軍用武器,是其父何晝遺物,也是當年何晝與謝知婉的定情禮。
倘若不是駱玄野心勃勃,改朝換代,謝府又怎會分崩離析?母親舅舅又怎會屍骨無存?
駱玄造的孽,由他的子侄來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何卿雲雙目淩厲,已完全沒了多情和婉之意,當手便橫去,一道猙獰血痕浮在駱邈臉上。
内裡打鬥聲音漸大,屋外人道不好,直沖進去。
何卿雲反身抽手,将頭上素銀簪甩出,一擊斃命,再無聲息。
那人抽搐幾下,血液如一道蜿蜒的紅蛇,不詳地沖二人遊去。
“原來是你。”駱邈一笑,“我當那麼有膽子的何氏女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琅琊何家。”
“也罷,你我較量,何須旁人。我自己就能将你捉拿歸案。”
駱邈再一俯身,躲開一擊,使出何卿雲從未見過的一掌,那一掌内勁磅礴,根本不像他能使出的。
“恩師楚潇湘的拾封掌。你師從呂文鏡,想必也聽說過。”
原來是中營将軍楚潇湘,這掌不冤。
何卿雲口吐鮮血,手背一抹,心中苦笑。
-
楚潇湘的拾封掌,朝堂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十九年前,中營将軍在南部平亂,建立奇功,這才有今日的嶺南廣、雲、澹三州。
當時大破南诏王城,一舉鏟平王府的,就是這拾封掌。
沖霞功法玄妙無雙,何卿雲至今未參透,拾封掌與其伯仲之間,看來駱邈的命不是那麼好取。
何卿雲不禁想,要是朝儀劍在手,場面必定不會如此被動,她腦中電光火石一瞬,又惱恨自己為何疏于練武。
屋外刀劍,交鋒不止。
她這次随行五人,除劉武靈外,其他都是現從梁族府兵中急調的,現在依舊沒人闖進主廳,可見屋外有人抵擋,且是個中好手。
梁族還有這種抵擋千軍的好手?
駱邈身旁必定是駱氏堅軍,能抵擋這麼久,也是難得的将才!
何卿雲分神之際,駱邈再度進攻。
楚潇湘給他的内道有限,駱邈撐不了多久。
-
柳子規,生父失蹤,母親隻得帶他投奔母族梁氏。一直以來,他們母子都在流言蜚語中生活,為了報答梁族之恩,也為了不再讓母親受人非議,柳子規自請作為先鋒,來到成姜城。
大家都說這件事就是送死,讓他不要白白浪費生命,讓母親白白将他養大。
劉将軍隻身離開,将全部人都留給何小姐。
這場厮殺漫如千年,柳子規頭腦麻木,但手腳功夫奇快,讓人目不接暇。
隻剩他一人了。他也要死了。
但他偏不信邪,亂世出英雄,他要是真當上的英雄,在這必死的一戰中活下來,誰還敢置喙他們母子!
柳子規背靠主廳大門,他耳力尚佳,能聽見裡面打鬥的聲音,一開始是兵器交接,後來是瓶具破碎,再後來……再後來他受兩邊駱軍夾擊,自保已成困難,又何況分神聽裡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