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簡單的一句玩笑話,卻讓溫宴初當場回過神來。
她杏眸輕掀,看着解停雲如今言笑晏晏的臉,心頭卻猛地一跳。
他如何會問出這種話來?莫不是重生的事被發現了?
不,不可能,正常人誰會想到那裡去,誰又能問出這樣的話,除非......他也同她一樣。
想到這,溫宴初定了定神色,腦中下意識回想起重生後這幾次與解停雲的相處。
興許是已經活過一世的緣故,她的确與從前少女時期的自己有些不大一樣了,曾經的她仗着溫家的地位,做起事來不管不顧,與人相處時也是半點不肯退讓,凡事必要争個高低出來,是半點虧都吃不得的。
但如今不論是與她婚事相關,還是前幾日解停雲的種種挑釁,亦或是今日的兇險,她都不再像從前那樣斤斤計較半分不讓,她太過淡然了。
已經經曆過一次家破人亡、生死流離的人,怎麼還可能像從前那般做事再不計後果。
她不能再給溫家添亂。
興許這就是她露出馬腳的原因吧。
她再也不是那個明媚張揚、鮮活如火般的溫宴初了。
但即便如此,溫宴初也絕不可能在解停雲面前攤牌,她至今尚不知對方究竟帶着怎樣的目的問出的這句話,于是她回憶着曾經的自己,眉一凜,遊刃有餘地瞪了他一眼。
“我看你是不是方才跟着跳下去的時候腦子也進水了,我不是溫宴初,難道你是?”
說着,她目光上下一掃,末了冷嗤一聲似是反擊。
“若依我看......你也不像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解停雲。”
少年時期的解停雲,溫宴初一直都不曾忘記。
那時的他正如溫宴初一樣,他們雖性别不同,但性情卻大為相同,正因如此,二人就連見面都要互相“問候”一番,直到其中一人最先敗下陣來才肯罷休。
但重生以後這短短幾日,解停雲的種種行徑就沒半點可疑之處嗎?
倘若當真沒有,那麼溫宴初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懷疑他也重生了。
時至今日,這個想法在她心中越發的笃定。
畢竟當初舍命救她的解停雲......是婚後多年已經越發成熟的解停雲,是夫妻數載感情或許早已有些變質的解停雲,不是眼前這個看着還似是個毛頭小子的解停雲。
而眼下這個時期,因着二人之間的婚事,解停雲應當對她最為不滿才是,怎麼可能在第一時間就沖上前救她,更何況那個時候,祝唯安也在,他大可以不必出手的。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下去了。
溫宴初自知,如今這個時候,她與解停雲根本沒什麼感情。
所以眼下,她選擇勾唇起身,逼視着解停雲,腳步也跟着一步步往前,直将他逼得連連敗退。
她壓低了聲音,用着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似是呢喃般接二連三地問他:“你在方才明知有祝唯安的情況為何要救我?”
“你又為何頻頻針對祝唯安,為何三番五次試圖幹涉我的婚事?”
“為何......不願娶我?”
解停雲在她的逼問與對視中很快就處在了下風,額前碎發垂落,遮下了一片陰影,他頗為狼狽地匆匆移開了視線,不敢再去看她眼中的探究神色。
然而溫宴初并不想就此放過他,她還有太多太多想要問的,她多想直接問他:你還記得我們的上輩子嗎?你當時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沒說出口的話究竟是什麼?
可溫宴初她害怕。
她怕到頭來真正活到現在的人隻有自己,而那個被她深藏在心中深處的與她相伴數年的人......是真的葬身在了杳無人煙的大漠之中,恐怕死後,他的屍骨都未必會有人收。
不知不覺間,溫宴初的眼中蓄了淚,在她倔強瞪圓的眼眸中不停地打着轉。
視線模糊間,眼眶都跟着微微發酸。
不知過了究竟有多久,解停雲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妥協一般苦笑一聲。
“溫宴初,我們坐下好好談談吧。”
得了這句話的溫宴初像是徹底松了口氣,在解停雲的攙扶下與他一同坐在了矮榻上。
四目相對間,溫宴初看着他正色模樣,一瞬間恍惚回到了上一世,他們一次又一次,對膝而坐,漫漫長談。
眼下重現曾經之景,倒讓她有種時過境遷的感慨。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悼念過去,因為眼前人在她的陣陣恍惚之中開了口。
“對于你剛才問的第一個問題,不是有祝府的賓客為你解答了嗎。”
他說的漫不經心,像是混不在意一樣,卻反而點燃了溫宴初心中的怒火。
一聲冷笑,她猛地站起身來。
“你若不願好好說,那看來我們也沒有交談的這個必要了。”
解停雲在這糊弄鬼呢?
那群人說的那些話,哪樣看着像是真的?說什麼解停雲為了攀上溫家的人情,先找人推她下水,之後再由他自己舍身去救,他腦子是抽了嗎做這種事?
别說溫宴初這輩子了,就算是上輩子的她也不一定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