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林樂璇的陳述，錢進并不滿意，“做商業電影面向的是大衆市場，不是給某些小群體做定制。”

“這個原創故事是何莉瑾自編自導的作品，有她部分真實的性别體驗在裡面，有些劇情用了反諷和隐喻，比較考驗觀衆的知識層次，影片上映的初期，引發了一些争議性讨論，吵得比較厲害，客觀上勸退了一些人。”林樂璇

“本質上就是曲高和寡，太把自己當回事，”錢進一直以來不太看好女性知識分子消費市場，“現在的電影要想保本，需要争取的是那群不愛在社交平台發言卻肯爽快買單的直男，還有吸引閑暇時間要找點樂子的普通人，最多再發動一下不管偶像演什麼都會來看的女友粉，這話我是不是說過？”

“不是所有電影都适合《困獸》那樣的流量式宣發，”聽着錢進的直男發言，林樂璇有些憋不住，“已經有很多人在罵我們把觀衆當傻子了，再粗制濫造下去，就沒人進電影院了。”

“《困獸》就是再爛，也有6.7億的票房撐着，你的《逆向長大》隻有區區5000萬的票房，在這跟我談什麼質量？”錢進

“可這部分優質女性觀衆的粘性和長尾是很高的……”

林樂璇還想繼續辯駁，身邊的梁茉芯趕緊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别再開口。

“我現在明确告訴你，這麼一丁點量，永遠不會是我們主力讨好的對象，”錢進的火氣從脖子一直冒到了額頭，暴起的青筋讓他的紅臉顯得更加可怖，“連飯碗都端不穩，在這談什麼理想？白緻，這人你面進來的？”

白緻是編劇出身，始終認為一部電影故事好是第一位，營銷宣傳隻起錦上添花的作用，但顯然，他的上司站在這種看法的對立面，現下，妥協才是最好的保命選擇。

“小女孩都天真，考慮問題還隻在故事感受層面，不過現在整體市場低迷，我們的确要重新考慮一下宣發的策略和方向。”

這番以退為進恰當好處地安撫到了錢進的敏感神經，他放棄了對林樂璇的圍追堵截，回到了會議正題上來。

“你們兩組提交上來的分析報告我都看了，問題是出在預期上是吧？”

“是，如果上映前，觀衆對電影的預期較低，進了影院觀影體驗被超額滿足了，他們就會愉快的當起自來水，

反之，一旦先對電影建立超高預期，看完之後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就會激起開麥，把潛在的消費者勸退了。”白緻

“既要降低預期，又要提升熱度，淮澤，你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錢進

在加入華影娛樂傳媒之前，蔡淮澤曾在世界知名護膚品牌的市場部做過區域經理，宣發是他的強項，像這樣籠統而概括的問題，難不倒他。

“減少對新人和新題材的投入，盡量選擇自帶熱度的電影人來做全民化的故事。”

蔡淮澤這話說得好像挺有道理，但繞了一圈，其實又回到了錢進之前的結論上，剛吞下一口氣的林樂璇還未脫敏又被拉進了自己極其不想配合的場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前面是無心之舉，吵過一次後的再犯，任誰都不可能再心平氣和地當做無事發生了，錢進皺緊了眉頭，從眼睛裡射出一道冷光，正準備開口發火，白緻先一步把發言權搶到手上。

“林樂璇，你這狀态很影響會議進度，先出去吧，剩下的部分不用列席了。”

昨晚既淋雨又熬夜，林樂璇本就身體欠安，與錢進對峙過一輪氣急攻心，鼻塞耳鳴一齊将她包圍，此刻被白緻找了理由請出會議室，她反倒覺得是種恩賜，迅速起身淺鞠了一躬，抱着電腦退了出去。

23樓是公司中級管理層的辦公區域，林樂璇的工位并不在這，她拖着快撐不住的身體步入電梯間，把手背捂在額頭上，确認自己應該是得請病假了。

可現在要是走了，怕是直接要領一份失業大禮包，明明抱着赤忱夢想而來，付出所有熱血之後卻隻能敗興而歸，這結果讓林樂璇有些難以接受，她委屈地揚起頭将擒着的淚死死地控在眼眶裡。

聽着電梯到達的提升音響起，林樂璇往前靠了一步，開門瞬間帶起的氣流讓腦袋嗡嗡響的她又是一個大噴嚏，等她再度睜開眼睛，視線裡有一雙熟悉的白色闆鞋。

帶着驚疑，她擡起頭，果不其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