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的話一下子把氣氛攪得有些迷幻，明明是要探讨《困獸》的不足，卻繞到了電影制作的宏觀層面。

“我不太明白。”林樂璇

“《困獸》交到我手上的時候，劇情和選角都沒那麼盡善盡美，所以我隻能在畫面上予以補救，現在看起來，還真是漏洞百出。”陳河抿了抿嘴，無奈地自嘲着。

“如果劇情先天不足，最好的補救辦法應該是先修繕故事線重新整理人物關系，不是嗎？”

這問題不是林樂璇的反諷，而是她發自内心的疑問，但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無禮，趕緊補上一句，

“或許我看問題比較膚淺。”

陳河勾起嘴角微笑了一下：“我現在知道黎羽為什麼會對你高看一眼了，原來你們都是理想主義者。”

“我覺得，”林樂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情節發展和人物成長是視覺呈現的基礎，如果連故事都搖搖欲墜，一部電影就很難觸發觀衆的共鳴點了。”

“編劇可以把故事邏輯和人物成長設計得天衣無縫，卻不得不因為卡司陣容和場景調度而修改妥協，我本以為做了導演，可以将這兩方面的風險把控握在自己手裡，但現實是，職責一變，要顧的事情更多，要做的抉擇更難。”

陳河的闡釋似乎并不是在回應林樂璇的話，而像是趁勢在跟田穎吐苦水，作為管理層，田穎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他的話裡有話。

“導演是整個電影的主心骨，既得保證個人風格，又要平衡集體創作，特别是商業片，各方都有自己的需求，是挺不容易的，”田穎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困獸》的複盤數據已經整理完畢，陳河，我們移步會議室吧？”

“嗯，”陳河點了點頭，“多謝林小姐的分享，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跟你一起探讨故事創作。”

“期待跟陳導學習。”

打過招呼，林樂璇就起身獨自離開了田穎的辦公室，腦子裡回蕩着陳河對自己和黎羽的那句評價「你們都是理想主義者」，一路恍惚着回到自己的工位。

“怎麼一副丢了魂的樣子？”梁茉芯伸手搭在林樂璇的額頭，“又燒了？”

“沒有，”林樂璇撇開頭，“在思考是不是周末去趟隔壁雍和宮拜一拜，把我這觸大佬黴頭的習慣去一去。”

“你梅開三度，惹陳河不痛快了？”

“不确定。”

“你們聊什麼了？還是銳評《困獸》？”

“一開始是，但後來，我覺得他在借我之口向公司表達不滿，以及，跟黎羽在暗自較勁。”

“什麼意思？”

“陳河說，我跟黎羽都是理想主義者，而他接手《困獸》是臨危受命。”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困獸》當時亂成什麼樣我們都是知道的，不過，小道消息說當初陳河并不是替補導演第一候選人。”

“原定的替補是誰？”

梁茉芯壓低了聲音，湊到林樂璇的耳邊輕聲說道：“柯智陽。”

“難道《無神之争》定了他，有别的說法？”

“柯智陽确實是青年導演裡最擅長科幻的，但也沒到非他不可的程度，鴿了人家一次再做個順水人情，面子裡子都有了；而且有《困獸》的事在先，陳河的配合度和用心度都會提高一些。”

“我司真是下的好一盤大棋。”

“要不怎麼說田穎姐厲害呢？”

“《無神之争》還真是一塊金餅，綁了許多人的生死存亡和人情世故。”

“誰說不是呢？今天中午，錢老爺還開了金口，說力求讓《無神之争》成為國産科幻史詩大制作，預算要比肩好萊塢。”

“場面話吧？”

林樂璇參加過幾次這樣的工作飯局，得到的經驗是，凡是沒寫進合同的話，都是打腫臉充胖子。

“他的話裡有多少水分無法估量，可布置下來的工作任務是實打實的。”

“什麼任務？”

“我們有一周的時間把前期的資料整理完畢送到柯導和陳編那去，項目啟動的官宣物料也得趕在中秋放假前的那個晚上放出。”

“劇本還沒着落，主演也沒敲定，就要預熱宣傳了？”

林樂璇瞪大了眼睛，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