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行車，從東三環附近到爨底下村，黎羽花了三個小時，他終于抵達曹景堯給的定位點時，這位哭天搶地說自己會凍死在山裡的兄弟，正美美地坐在看似簡樸實則奢華的山間古宅裡，與人享受農家樂。

趕在黎羽發火前，曹景堯自覺地從席間告退，以最快速度鑽進副駕駛位，乖乖系上安全帶等候開車。

黎羽平靜地看着曹景堯忙活，等他坐定後一邊起步踩油門，一邊按下開窗鍵，将曹景堯那一側的車窗降下四分之一。

随着車速穩步提升，陰寒的山風裹着淅瀝的小雨就從這刻意被打開的缺口裡灌進車内，直直打在曹景堯的有臉上，吹得酒後的他頭痛欲裂。

“阿羽，你要覺得車裡悶，開通風不行麼？這麼開回缦合不然我該面癱了。”

曹景堯的兩隻手臂都挂在了車頂扶手上，想給自己的腦袋擋下點風雨。

“也不是很悶，我隻是不喜歡聞酒氣。”

黎羽這話讓曹景堯立刻明白過來，他這是在報複自己剛剛的把酒言歡。

“我在這掏心掏肺掏肝掏胃地給《沉舟》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色主景，你問都不問一句就亂用私刑，還有沒有良心了！”

“是麼？”

黎羽側過眼望了曹景堯一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那就請曹制片介紹一下，是什麼景值得你大晚上在這人迹罕至的古村落裡大魚大肉到樂不思蜀？”

在風雨交加的洗禮中，曹景堯一點也不想賣關子：“這地和宅子都是私人所有，謝絕探訪也從未允許任何劇組入内取景，不過，他們願意為《沉舟》開先例！”

這最後一句話澆滅了黎羽肚子裡悶着的火，他總算願意把車窗升起來：“你是怎麼敲開宅子大門的？”

“我好歹也是泡在人脈資源局裡長大的曹二少，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沒有了寒風和冰雨的摧殘，曹景堯的語氣也放肆了一些，

“宅子姓霍，你要是逢年過節多回香港待一待，這門你也能敲開。”

黎羽不相信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背後怕是有大代價要付：“條件呢？”

“我們的下一部電影，要帶霍家的港資入圈。”

聽到這，黎羽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你知道我讨厭被資本裹挾。”

“他們隻想做個出錢不出力的甩手掌櫃，跟華影這種既要又要的圈内霸主不一樣，”

察言觀色是曹景堯的強項，他敏銳地捕捉到提及「華影」兩個字時，黎羽臉上閃過一縷煩躁，

“看樣子，你在那邊吃炸藥了？”

黎羽沒有否認，言語不禁犀利了幾分：“李娟帶着她的養成系唱跳偶像來給電影圈送下馬威了。”

“找老戲骨給小鮮肉擡咖，用影壇配角吹作品實績，最後再以粉絲聲量造勢，搶下大劇的一番完成收割，這些都是星躍文娛的慣用手法罷了，”

曹景堯對圈内的造星和營銷方式如數家珍，

“不過，他們捧人的眼光可不怎麼樣，挑了最禁不起深扒的遊晨。”

“《沉舟》的選角你盯着點，别讓諸如此類的高風險雙面人鑽了空子。”

“放心，即便是個特約群演我，也留着自己親自面試，”

逮着機會，曹景堯又開始勸黎羽接下霍家的橄榄枝，

“但關于主場景這塊，眼下沒有比霍宅更好的選擇。”

“論投資回報率，電影不是一個穩定的賽道，霍家就不怕顆粒無收麼？”

“現在的娛樂圈比以前要熱鬧，但經得起考驗的出圈精品卻越來越少，好在，打上黎羽和曹景堯烙印的片子，放誰眼裡都是一塊好餅。”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心虛。”

“我當然不虛，就算電影質量不過關，也輪不到制片人來擔責，天塌下來還有你這個導演頂着。”

淩晨兩點，黎羽把車停在了東北三環外的缦合·北京的西北門。

從早上5點出門算起，他這一整天累計開了十多個小時的車，到這會兒已經疲憊不堪，可副駕駛的曹景堯卻睡得安逸至極。

黎羽“體貼”地降下了前排兩邊的車窗，用透心涼的夜風來喚醒曹景堯。

“到了。”

黎羽一邊說着話，一邊點開手機查看因為開車而漏掉的微信消息，最陌生的幾條問候來自于梁茉芯。

“哈啾……”

曹景堯打了噴嚏，迷蒙着雙眼，環顧車窗外的景色，愣了半響才發現這是自家小區，

“怎麼不從停車場進？在這下車，我還得走十幾分鐘才到家。”

“不順路。”

黎羽沒打算回複梁茉芯的略顯活潑的自我介紹，手指一滑退出了聊天框。

“這個點還回遠洋？湊活住一晚得了。”

“怕你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