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函的厲聲抱怨成功将桑榆的視線重新拉回到手機屏幕上。
看着傅函擺出一副“雖然說來話長,但我并不打算長話短說”的架勢,桑榆準備掏出耳機再聽他絮叨。
先後摸了摸褲子上的四個口袋,無一不是空癟的,她這才記起,自己出門時圖方便,隻帶上了一個手機。
因為有過傅函之前被繳收遊戲機繼而發表八百字長篇痛罵的經驗教訓,桑榆沒猶豫,直接伸手在屏幕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知道你内心肯定還有許多感情需要抒發,我晚上再打給你,這會兒我們就别擾民了,好嗎?”
看似是用征求對方意見的問句收尾,但下一秒,桑榆就果斷地按下了通話結束按鈕。
她深知,若是自己的手速再慢一點,一場無法預計全程時間的吐槽大會就不能被及時地扼殺在搖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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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男生坐的位置和桑榆隻隔了一桌,抱籃球男生的座位恰好正對着桑榆的背面。
從他的角度看,女生栗色的長發在腦後被束成了高馬尾,尾尖掃過的後脖頸處是一片白皙的肌膚,而越過她的肩膀,看到的剛好是被挂斷的視頻通話頁面。
他嘴角一勾,噙着笑打趣:“啧啧啧,看人小姐姐多貼心,肯定是知道我們阿隅困了要睡覺,毅然決然地把和男朋友的視頻電話都掐了。”
他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小,隻有他們桌的人能聽見。
被叫作阿隅的人原本是靜靜地坐在說話人的對面,姿态略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聞言,他用餘光掃了眼一旁玻璃窗上投射出的那道身影,了無痕迹地收回視線後,随手抄起桌上的紙巾扔了過去。
“林斯言,我發現你戲挺多啊。”
聲線偏冷,一副少年人漫不經心的腔調。
林斯言從小就愛鬧騰,也沒少找打,這點近距離的進攻自是不在話下。
他一把接住扔過來的紙巾,同時,還不忘做出一個耍帥的表情,“那是,畢竟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嘛。”
這番人生如戲的言論雖未落入桑榆的耳中,可她卻透過玻璃窗,發現江東一中反向斜對面的街角旁正上演着一出好戲。
粗壯高大的香樟樹矗立在路邊,夕陽的光影穿過樹葉間隙打在了斑駁的牆面上。
一個高個男生,白衣黑褲,單手撐着牆面,将一個同樣身穿深藍色校褲的矮個男生抵在了牆角。
由于角度的原因,隻看得到兩人的腦袋湊得很近,具體在做什麼,并不知曉。
唔……有點刺激。
内心一陣感歎過後,桑榆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她打開攝像頭,拉近鏡頭,轉手給在文學海洋裡葷素不忌的某人發了張照片。
不出所料,三秒後,某人立即來電。
“喔喔喔!什麼情況?你這新學校的人都這麼開放的嗎?Unbelievable!”
一連串富含感歎意味的用詞接連蹦出,電話裡蘇玥的語速快得像是開了二倍速。
不待桑榆開口回應,熱衷于各類文學影視作品,立志要投身于藝術行業的某人已經掐着嗓子模仿起電視劇裡類似旁白的聲音。
“高個的男生是不是狹長的眼尾在泛紅?矮個的男生是不是睫毛有點微微顫動?然後高個的男生是不是掐着對方的腰,聲音喑啞地來了句:再叫一遍,命都給你!”
話未說完,電話那頭的人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來。
聽完這一大段讓人頭皮發麻的文字,桑榆雞皮疙瘩已經起了一身。
“我哪兒知道人家什麼情況,隻是正好看見了,給你送點精神食糧。不過……聽完你這一大段話,我有些後悔了。”
收到精神食糧的蘇玥絲毫不知足,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距離太遠,照片拍得太模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狗仔隊在這裡沖業績呢!”
話鋒一轉,她又慫恿道:“好貝貝,要不……往前走兩步?”
桑榆眉宇輕擰,一口拒絕:“你放過我吧,我可沒有被人當街破罵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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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鏡頭再次對準兩位主角時,餘晖已經西斜至别處。
畫面裡的高個男生不再維持壁咚的姿勢,他一手插着兜,一手夾着根香煙,背微微駝着,沒個站相。
靠牆的矮個男生因沒了阻擋,整個人也得以完整地出現在了畫面裡。
他雙手緊緊攥着衣服的下擺,眼角微紅,帶着點淚,細看,身子還有些戰栗。
是的,桑榆最終還是沒能架住蘇玥的軟磨硬泡,冒着可能被痛罵的風險選擇了到一線當狗仔。
而現場發回的一線報道确實讓人震驚,以至于過了好幾秒,蘇玥的嘀咕聲才從手機那端傳了出來。
“好家夥,還真是傳說中的給命文學現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