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隅像是早已知曉這個變動,桑榆還在往書包裡塞課本時,他已經行雲流水般地收拾好一切換坐到了前方。
大概是早已習慣了坐在最後一個位置,起身時,陳東隅下意識地便将椅子向後拉,然而後方突然出現了一股阻力,他這才意識到換座後的座位處于一種被包圍的狀态。
身後不再是寬敞的空地,取而代之的是劉博文的課桌。
桑榆擡頭,不期然地撞見陳東隅正蹙眉盯着她身後的那點間隙,瞬間明白了他的苦惱。
她起身走到過道上,将椅子往前推了推,“要不我們兩換換吧,你坐外面會方便一點。”
“裡面視線偏,不好看黑闆。”
就是這樣随口答複的一句話,落在桑榆心裡卻像是平靜的湖面泛起了一陣漣漪。
她沒料到陳東隅會将她拿來搪塞的借口記在心上,雖然剛剛他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冷清,但她卻覺得語氣末梢裡藏了那麼點溫柔。
“以後我會主動給你讓座的。”
陳東隅聽後,嘴角自然地往上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那最好。”
-
有些時候,事情是經不住念叨的,哪怕隻是提了一嘴,也可能馬上降臨,大姨媽就是這樣的存在。
早晨,桑榆剛把作業交給組長,正準備回座位上早自習,一陣熟悉的感覺突然從腹部襲來,腦海中瞬間警鈴大作。
匆匆忙忙地向站在講台上記遲到的王昊宇請了個假,桑榆從書包裡摸出備存的衛生巾,趕忙跑去了洗手間。
果不其然,大姨媽已經悄然造訪,好在處理得及時,沒有弄髒校褲,隻是第三節的體育課,她得請假了。
早自習結束,鄧佳揉着自己餓扁的肚子過來找桑榆。
“桑榆,我們一起去趟小賣部吧,本來想等到第一節課下課的,但是我有點餓得受不了了。”
“不好意思啊,鄧佳,我去不了,這會兒肚子有些不舒服。”
目光落到桑榆捂着肚子的手上,鄧佳一下恍然。
她俯下身子,朝着桑榆耳語:“你……是不是那個來了?”
桑榆捂着陣陣作痛的腹部點頭,語氣蔫蔫的:“嗯,早自習發現的,今天的課間操和體育課都要請假了。”
“啊,那你這是第一天啊。”
鄧佳撇了撇嘴:“我最讨厭第一天在學校裡度過了,疼得要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一趟小賣部,你有東西要我幫你帶嗎?”
桑榆搖頭:“我沒東西要帶,你快去吧,别等下遲到了。”
課間的十分鐘裡,桑榆一直維持着一個姿勢,雙腳踩在桌子的橫杆上,人則是抱膝蜷縮成了一團。
她的精力都在與腹下翻江倒海的那點痛楚作對抗,許是陳東隅沒叫她讓座,許是她壓根兒沒聽見,等她分出神注意的時候,才發現他一直是通過她椅子後的那點空隙在進出。
陳東隅一早就發覺出了桑榆的不對勁,這會兒見她的視線看了過來,狀似無意地低聲問了句:“你不舒服?”。
桑榆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陳東隅不信,追問道:“真沒事?”
“嗯。”
桑榆這會兒其實沒什麼力氣說話,但是陳東隅卻将她“沒力氣說話”的意思升級成了“不想和他說話”。
一股躁意蹿上來,他索性看向黑闆,不再理會。
桑榆的狀态持續到第二節課時似乎有些加重,她的臉上血色全無,下嘴唇也被咬得發白。
見她不自覺皺眉的次數越來越多,陳東隅也跟着皺起了眉。
他耐着性子,再一次靠近她:“很難受?”
桑榆仍是沒什麼力氣地回道:“沒事。”
“啪”的一聲,陳東隅将手中的筆拍到了書上。
這一拍,連同着他的耐心一起,全然被拍散。
雖然這一動靜混在台上老師的講課聲中并不突兀,可落在桑榆的耳裡,這聲響寓意簡單。
陳東隅生氣了。
桑榆回想了一下,對方從上節課開始就在關心她的狀态,而她卻惜字如金,多少是有點不太禮貌。
她往右邊挪了挪,小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耳邊回應她的隻有“嘩嘩”的翻書聲。
桑榆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對方的胳膊,認真解釋:“我隻是沒什麼力氣,不是故意不搭理你。”
聽着桑榆的聲音确實是有氣無力,陳東隅這才掀了掀眼皮。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件外套蓋在桑榆身上,又将她壓在胳膊下的筆記本拿了過來。
“不舒服就休息。”
感受到對方變扭卻又真心的善意後,桑榆淺淺一笑。
她攏了攏身上的校服外套,重新将腦袋枕回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一直在他們身後目睹全程經過的李揚默默地在心裡啧了一聲。
就剛剛,桑榆那一句話把人給哄好的場面,任誰看了不得是嗆口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