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氣清景明,萬物皆顯。
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才隐約可見一點光源,陳東隅已經踩着朝露隻身一人到了萬安陵園。
他沿着陵園裡的階梯拾級而上,繞過山頂的萬安亭,最終停在了靜園最西邊的墓碑前。
墓碑很幹淨,上個月孔櫻忌辰的時候才擦拭過,隻是那束玉蘭已經枯萎。
陳東隅蹲下身子,将懷裡新的那束擺放上,替換下已枯萎的。
“上次是請假來的,沒能待太久,今天放假,可以多陪會兒你。”
青山環繞,煙岚雲岫,微風夾着地上的落葉拂過,一片靜谧中,隻有陳東隅的聲音響起。
陳東隅擡手,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碑上的照片,喉嚨裡隐約滾出一聲微弱的歎息:“你說你,年紀輕輕,怎麼就非要過這個法定假日,祝你一聲快樂都顯得别扭。”
遠眺着陵園裡高低錯落的其他墓碑,陳東隅說了些近況,隻是提及陳承章時,不免想起上次他在陵園看到的畫面,語調也不自覺地夾上了一絲嘲諷。
他在墓碑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開啟新的話題:“算了,說點你可能愛聽的。你不總惦記我的學習嗎,我有聽你的話,在學校裡好好學習。所以等熬完高中,我應該就不用見到他了。”
因為他會考一所外地的大學,離開那個已經不能稱作是家的地方。學什麼不重要,大學好不好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越遠越好。
“我那睡眠質量你也知道,還那樣,所以我上課睡覺的事你别記挂。我現在也是挑着不費腦的課才睡覺,偶爾,還做點筆記……”
陳東隅不是愛聊天的人,他也是第一次在這裡和孔櫻絮絮叨叨地說這麼多,而提及在學校裡發生的事,他的嘴角不知在何時已經上揚起一個弧形。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展現出完整的樣貌高挂在上空,連帶着空氣中的溫度也上升了不少。
陳東隅朝着下方看去,大大小小的墓碑前已經開始聚集三兩人群。
他站起身子,再一次看向照片裡的人,眼底映着笑意。
“今天就陪你到這兒了,走了。有機會的話,希望能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吧。”
·
城市的另一頭,桑榆才剛從桐裡祖屋的房間裡醒來。
桐裡是蔺江最南邊的一個縣城,因種植了大片的梧桐樹而命名,也是桑銘和俞蔚兩人的老家。
同往年一樣,為了協同幾位老人家辦好祭祀,在桑榆放假的第二天,三人便開車回了桐裡。
桑榆的奶奶早幾年去世了,夫婦倆為了讓剩下的三位老人家彼此之間多個照應,特意把桑老爺子接到了俞蔚父母家附近。
兩家隔着幾戶人家,既保持了适當距離,又不算太遠,像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回來的日子裡便會聚集在一起。
桑銘一早就跟着兩位老爺子去了集市,祖屋裡便隻餘下三位女士。
桐裡在清明祭祀時幾乎每家都會蒸些青團,三人此刻正是在院子裡忙活着這事兒。
寬大的方桌上撒着一層面粉,鐵盆裡放置着用青艾搗出來的汁兒,一雙手在上面有條不紊地合着面,半晌後,白色的面粉成了青色的面團。
桑榆取了一個面團,從碗裡挑起一大團紅豆沙往裡塞,見狀,周雅琴沒忍住笑她:“阿榆,餡料可不經你這麼放啊,待會兒都包不起來。”
桑榆也跟着笑:“我這不是想着自家人吃,就大方一點嘛。”
俞蔚打趣她:“待會兒要是蒸破了,你就知道貪心不好了。”
周雅琴将新的面團揉成長條,拿過小刀均勻切開,推到中間。
“這回啊,我特意多備了些食材做青團,到時候給你打包點兒。我前段時間還擀了些手工面,你也帶點回去,過兩天長尾巴的時候啊,讓你媽給你做長壽面。”
桑榆聽後,彎起眼眸:“好呀,外婆擀的手工面最好吃了。”
周雅琴擡手,用幹淨的手背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呀,在城裡讀書,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
桑榆繼續誇贊:“這可是大大的實話呢。”
“聽你媽媽說,這回放假回去每個禮拜要加一天晚自習,那要上到幾點?不會太晚吧?”
孩子的學習問題有父母過問,周雅琴倒是不操心,她就是怕這學業負擔過重,影響到休息。
“還好,我們是七點開始上,晚上九點結束。”
每周要額外加一天晚自習的消息是肖凱放假之前宣布的,當時一說完,底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