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猜出了陳東隅的意圖,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指向了斜前方。
陳東隅順勢擡眼看去,正欲開口回複,一滴汗恰好從額間流下,落到了睫毛上。
出于本能,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沒聽見陳東隅的答複,桑榆以為他是看不清,将手機稍稍拿遠後,輕聲在他耳邊提醒:“地标上寫的是距離下一停車點還有一百米。”
陳東隅睜開眼,目測了一下兩人與地标位置間的距離,大約有五六米。
半晌,他沉聲問:“地标上的字你看得清?”
桑榆渾然不覺陳東隅語氣裡的變化,很是自然地接過話:“看得清啊。”
桑榆擲地有聲的回答聽得陳東隅為之一笑。
随後,他的話像是觸及了某一開關,一段遙遠的記憶在這一刻于桑榆腦海中被喚醒。
“黑闆上的闆書……應該比這個字要大吧。”
沉默片刻,桑榆在内心感歎陳東隅記憶力極佳的同時小聲地道了歉。
“對不起。”
“兩次了。”
“嗯?”
這時,一陣突兀的咳嗽聲不合時宜地從手機裡傳出,桑榆明顯地感覺到陳東隅愣了一下。
“咳咳咳……我說二位,我存在感這麼低的嗎,電話好像是我打過來的吧。”
陳東隅擡了下肩,語氣有些生硬:“你告訴他我們在哪兒。”
桑榆将手機放到嘴邊:“我們快到下一個停車點了,應該過會兒就能坐上觀光車。”
“坐觀光車到終點站好像要個三十分鐘,之後估計你們還得走個……”大概是跑去詢問其他人,電話裡林斯言的聲音聽起來變得逐漸遙遠。
沉寂幾秒後,林斯言重新開口:“下了車你們還得走差不多半小時,橫豎能比我們早,你倆到了就找地方先歇會兒吧。”
·
并排坐上觀光車後,兩人默契地緘口不言,相較于一車有說有笑的遊客,他們顯得格外突兀。
桑榆的旁邊坐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姨,許是從多個角度自拍都不怎麼滿意,阿姨決定找人幫忙。
“小姑娘,能幫阿姨拍個照嗎?”
“可以的。”
桑榆彎着唇接過對方的手機,然後側過了身。
觀光車雖是行駛在平整的大馬路上,但拐彎卻是一個接着一個,想要平穩地将鏡頭對準也着實得費點神。
桑榆拍了大約有七八張,每張都做了點兒輕微的角度調整,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鏡頭裡,對身側擡起虛護住自己的一雙手渾然不覺。
“您看看覺得怎麼樣,我也不太會拍。”
阿姨翻了翻照片,揚起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翹的弧度。
“好看的,比我自己拍好看多了。”話剛落,她又道:“要不要我給你倆也拍張?”
雖不知對方為何會這般提議,但聽着她隐隐興奮的口吻,桑榆趕忙擺了擺手:“不用了,謝謝您。”
阿姨隻當桑榆是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回了剛剛新拍的幾張照片上。
“終點站已到,剩下的路程就要靠各位自己的十一路車了,有機會的話,咱們下山的時候再見。”
随着司機師傅的話音落下,觀光車在終點站停穩,桑榆搭着陳東隅的胳膊下了車。
落腳處的身前正是行走線路的地圖,桑榆仔細瞧了瞧,距離山頂集合的地點還有兩公裡。
“我們坐車上來也算是節省了不少時間,待會兒我就自己慢慢走吧。”
被人背其實是很親密的接觸,桑榆從一開始到現在都覺得于他們而言不太妥當,而且……總是讓陳東隅受累她也過意不去。
像是讀懂了桑榆此刻的内心想法,陳東隅沒再勉強,隻是要求她搭着自己的胳膊扶着走。
“之前的體測……你感覺怎麼樣?”
這一天下來,兩人獨處的時間其實并不少,但也許是因為他不愛開口,陳東隅覺得橫隔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半點沒變化。
為跳出僵局,他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
“體測嗎?應該還不錯。”
成績雖還未公布,但桑榆自認為當時發揮正常,所以并不擔心。
“以前初中的時候我和朋友一起玩過一陣子籃球,雖然不是打得多好,但是運球還是挺順暢的,所以考前練習幾個來回,手感就基本上回來了。”
桑榆也在試圖通過這段對方主動挑起的對話來緩和兩人的關系,所以她盡可能地多說了些。
近段時間的僵持于桑榆而言也不好受,她希望能翻過在天台的那一篇章,恢複兩人之前的相處狀态,可似乎,她又總是慣性地忽略了一些事。
比如,為什麼獨獨遇上陳東隅的告白她會慌亂,會逃避,而不是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經過這樣一段僵持的時間後她仍會希望兩人能像從前那般相處?
似乎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她還未完全意識到,至少此刻是如此。
“那……下次一起打球?”
聽到這句邀約後,桑榆沒忍住地笑了。
尬聊到這個程度,大概對方是真的在很努力地接話了。
“好呀。”
看着桑榆帶着笑的側臉,陳東隅覺得若是這樣的相處距離她覺得舒适,即使不能再進一步他也是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