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是,官爺,您還沒進門怎麼就不合格了?”
莫秀娘聽見動靜從不遠處跑回來,驚訝地被官兵們攔在外圍,連帶着其他捧着粥碗的百姓一起攔住。攔人的回頭冷斥道:“官府辦案,聽命聖上,閑雜人等不得幹預。”
盛時雲把小柱子拉到身後,囑咐道:“回屋去,你們兩個都别出來。”
之後轉頭對官兵說:“既然是聽命聖上,請大人先把陛下的诏令拿出來。其次,正如我朋友所說,您并未進屋,怎麼知道我家不合格了呢?”
那官兵一擡手,咄咄逼人地佞笑道:“本想省事,既然這樣就讓兄弟們進去搜搜,畢竟最後結果不會變。”
“大、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家店在我們青州挺有名的,盛老闆也是個熱心腸,您瞧現在還給我們備粥喝,怎麼要查封呢?”一個衣服破爛蒙土的男人端着碗,敞給他看,表情質疑又不滿。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就知道她沒點别的企圖。”戴着高帽的官兵哼了一聲,手在空氣裡懶洋洋地撥弄了一下,就有另外兩人跑過去,拿着封條往上貼。
青州城不似往繁華,盛時雲的幾個幫手也不在她的身邊,就算百姓不滿,鬧得再大也不會翻出官府的手掌心,因此這些人行動起來肆無忌憚。
實力差距很大,盛時雲環臂冷視着面前幾位聲稱自己奉帝命行事的人,聲線沉沉,卻透着輕蔑:“大人不管青州百姓民不聊生,倒是在這時查封食肆,不知道陛下的诏令能不能服衆。”
她這幾個月經常叫賣,嗓音清澈洪亮,落地有聲。
聽見這話,莫秀娘着急地推開身邊一人的胳膊,高聲呼應道:“就是!老百姓都吃不起飯了,你們官老爺還在撈油水,真是豈有此理!!”
“對啊!豈有此理!哪有你們這樣的!”
“官爺,我家值錢的東西都叫胡人搶去了,啥時候能管管啊?”
“兩天沒吃飯了就靠盛老闆一口粥救命啊……”
餘音敲得人心激憤,其餘百姓跟着盛時雲的思路七嘴八舌吵鬧開了,甚至有人越說越怒,将手裡的碗擲在正要在食肆門上貼封條的官兵頭上,打得人封條也丢了,抱頭躲開。
能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行善事的都是大義之人,盛時雲自然被百姓們擁護起來,控訴着官府的不作為。
盛時雲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好意,能引得這麼多人感謝自己,心中五味雜陳的時候,剛要開口,又看見食肆的大門自内而外推開,花英帶着小柱子走出來,眼眶還紅着。
“盛老闆是好人!當初我家困難,我弟弟想上學但是遭人嫌棄,被打得在街上滿地打滾,就是時雲姐姐救了他,還叫我一同在食肆做工。你無憑無據,幹嘛要欺負到時雲姐姐頭上!”
“食肆沒了,我們的生計也斷了。還有鄭先生、秦二姐,你讓我們這些人怎麼活呀……”小柱子也是個機靈鬼,跟着姐姐的話頭抹了一把眼淚。
“就是!她們食肆裡面全是好人,你們就算聽天王老子的命令,也不能随便封人家食肆!”
食肆外的吵鬧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官兵們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入這種難以處理的境地,尤其是腦殼挨了碗的幾人不禁惱羞成怒,捂着腦袋推搡了花英一把,斥道:“說什麼呢你個小妮子。”
花英本就瘦小,被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推,又疼又慌,沒站穩坐在了地上,卻倔強地抿起嘴,躲開小柱子要來拉自己的手,爬起來大吼一聲:“我偏說!”
盛時雲沒護住人,來不及懊惱,先一步把姐弟倆擋在身後。對于今天這事,她倒是覺得很正常,相反,先前幾個月裡吳皇後并未作妖才最可疑。
天子诏令是真的不假,雲家食肆查封與否也再也沒了什麼斡旋的餘地。盛時雲本不欲抗争,反正錢攥在手裡,廚藝也是自己的,大不了隐姓埋名去其他地方再開一家。
可事已至此,又恰好趕上胡人南下的難關,到哪裡都不算是個好去處,倒不如變個思路搏一搏,也算做了好事一樁。
“大人嘴上沒理,還欺負孩子,這是什麼道理?”盛時雲毫不畏懼地揚頭凝着那個官兵,情緒已經冷靜下來,“聖上命你們查封的隻是食肆,若我換一項營生開放,那就行了吧?”
“換個營生?你不過會做點菜,有什麼可換的。”
“我會開一間善堂,收留青州窮苦百姓,直到胡禍過去。這也是我的一份責任。”盛時雲伸出手将聖旨奪過,浏覽一遍,再擡頭時杏眸中自信堅定,即便是在麻衣粗布的遮掩下,依舊煥發出大周公主的傲然氣度。
這樣的目光令站在她面前的官兵無所措手,眼神閃避片刻,硬撐道:“今天無論如何,老子也得把你這食肆給沒收!”
“你敢!”
“汪大人!”
吵鬧中,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匹骅骝大馬打遠處疾馳而來,沖破人群,塵土飛揚。駕馬的人身着軟甲,頭戴蒼黑帷帽,音聲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