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端着一個銀白點朱流光盞在旁邊勸着,可小黛玉坐在炕上把玩着手裡的錫銅九連環,頭都不擡一下就是不肯喝,正值無奈之際,就聽一個爽朗的男聲傳來,“聽說有人不肯乖乖吃藥,唉,也真是枉費我千辛萬苦去尋了這瓊花來。”
黛玉聽見這聲音,支着身子,兩眼巴巴地往門口望。
話音剛落,就見一身姿挺拔的少年背着手走了進來,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眉目間與林如海頗有些相似。
黛玉見她哥哥來了,小臉立馬就笑成了一朵花,“瓊花是什麼樣的,好哥哥,快給我看看。”
林瑜沒有說話,眼睛卻瞟了瞟何媽媽端着的藥,黛玉立馬會意,不帶猶豫地雙手接過藥,一口氣喝完,漱去嘴裡的苦味,還不忘把幹淨的碗底給林瑜看。
見妹妹這個淘氣樣子,林瑜不免覺得好笑,刮了刮黛玉的鼻子,藏在身後的左手便轉到了前面來。
早有機靈的丫頭拿來一個琉璃花樽,林瑜把花放好,又撒了點水,放到黛玉跟前,方便她看得清楚,笑道:“這是花市培育出來的新種,說是與當年隋炀帝南巡所求的瓊花相差無幾。”
瓊花因隋炀帝一時得名,所以揚州種植瓊花已經有幾百年曆史,黛玉看着眼前的花,卻與尋常瓊花沒有什麼不同,搖搖頭道:“好好的一朵花,做什麼要跟旁人扯上關系?”
即便是知道自己穿書,有着現代人思想的林瑜還是會被黛玉的腦思路給驚到,隻是覺得好笑而已,摸了摸黛玉頭上的小啾啾,便道:“這花撒上水,大約還能堅持兩三天,放在你卧榻旁邊可好?”
“人家好好長在樹上,哥哥不該把它摘了來的,”黛玉搖搖頭,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哥哥,花謝了明年會再長出來,那三弟弟呢?”
林瑜被這話問住了,但是又不能直接告訴黛玉這種生來病死的事情,黛玉口中的三弟弟,正是之前林如海與賈氏談論的小哥兒,那個早逝的小弟弟。
林家子嗣單薄,所以無論男女,隻按長幼排名,于是黛玉在家中被喚作二姑娘。至于那個小弟弟,小孩子不滿三歲,身子差,姨娘又太過嬌養,生下來這幾年竟是甚少離開乳娘懷裡,一歲多了都不會走路,以至于一場風寒就要了性命。
孩子是家中最小的,又不滿三歲,連族譜都未曾入,所以隻在姨娘院中挂了幾天的白布,停了三日靈,便送往了老家安葬,按理說小孩子身子骨沒長結實,容易生病,夭折也是常有的事,可偏偏不知是那起子嘴碎的,說是正房夫人怕庶子搶了嫡子的風頭,暗中下了殺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連身在書院讀書的林瑜都聽見消息了。
雖然賈敏當即就處置了幾個人,但是架不住這些流言蜚語,索性就裝起病來,一連幾日都卧病在床。
林瑜是林家下一代的希望,林如海自然是不會讓他有什麼意外的,更何況,他與賈敏成婚多年,深知妻子品行,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直接就把這些閑言碎語從根子上處理了個幹淨。
林瑜知道母親生病的消息,深知紅樓劇情的他放心不下,連忙往家趕,要去看黛玉時,卻見院子裡一個伺候的丫頭婆子都沒有,不知去哪裡玩去了,再進屋,就見妹妹臉上紅的厲害,伸手一摸,可不就是發燒了嗎?
林瑜登時就着急了,立馬連人帶被抱到自己屋裡,一面叫人去請大夫,一面又讓管家把黛玉屋裡的人全部都捆了來,在得知妹妹隻是着涼之後,才讓人去給林如海賈敏說一聲,免得二人着急,這事處理的十分周到,事後,林如海也贊了林瑜幾句。
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林瑜默默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作為一個工科男,正想如何用一種委婉的方式跟黛玉解釋人去世跟花謝是不同的時,就聽外面丫頭傳來通報聲,“太太回來了。”
隔着窗簾,就見着十幾個婆子丫鬟簇擁着賈敏進來了,林瑜忙站起身行禮問安,黛玉卻一動未動,坐在炕上,甜甜的叫了一聲“娘”。
賈敏見一雙兒女都在這裡,心裡很是高興,招招手讓林瑜坐下,又去摸了摸黛玉的額頭,感覺好多了,看着黑漆彭牙四方炕桌上的花瓶,笑問道:“喲,好俊的花,哪兒來的。”
“是玉兒乖乖喝藥,哥哥送來獎勵玉兒的。”黛玉搶着回答道。
“原來玉兒這麼乖啊。”賈敏摟着玉兒笑道。
“昨兒沒過來給太太請安,今日正好有空,”林瑜笑着問道:“太太身子好些了嗎,夜裡可還在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