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仄虛實不對又如何,”黛玉搖搖頭,道:“這些個規矩格調本就是最無關緊要的,隻要立意好,詞句新奇,何必墨守成規?”
宋家大姑娘聽了這話,深以為意,越發覺得黛玉談吐不凡,笑道:“今日可見古人說的不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林妹妹小小年紀,見識不小,倒是我等太過注重細節了。”
究竟隻是小小遊戲,衆人一笑了之,最後也沒平出個一二三等來,等到最後,宋家大姑娘一直拉着黛玉說話,讨論些詩書,直到丫鬟們過來傳膳,女孩子們這才往前頭去。
等戲班子散了,宋家大小姐早就牽着黛玉的小手到了前頭,興緻勃勃的把方才黛玉所說的‘柳絮’論說給宋太太聽,宋太太轉頭笑着對賈敏說道:“到底是妹妹會教導孩子,不僅哥兒知識淵博,就連姐兒也聰慧得很。”
賈敏摟着黛玉,笑道:“小孩子家家,成日裡聽她父兄讨論文章,也來學得有模有樣的,讓姐姐見笑了。”
“哎喲喲,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宋太太笑道:“這麼好的姐兒還不讓人誇了。”
因賈敏黛玉病都才好,又坐了一日,所以席間并未多吃,一時辭了主人,一家子便坐上轎子回了家。黛玉早已累的躺在奶嬷嬷懷中,還是被叫醒,擦了把臉,脫去外衣才罷。
林如海今日沒有去赴宴,也沒什麼公務,早早地就回了房,賈敏服侍着他脫了外衣,笑着把今日黛玉席間的話說了一遍,當作一件新鮮事,道:“小孩子家家,也會點評詩文了。”
林如海得知女兒說出這樣的話,很是高興,臉上頗有些自豪,道:“我看玉兒于詩文一道上很是有靈性,便是她哥哥像她這般年紀也比不上的。”
“老爺還說呢,”賈敏整理好衣裳,挂在紅木架子上,道:“女孩子家家要這麼多才名做什麼,将來未必不會被這些所累,要緊的還是要明辨是非曲直、知曉道理才好。”到底是内宅當家太太,看得更通透些。
林如海聽了這話點點頭,道:“夫人說得在理,不如送玉兒上學去?我記得盛大人家裡就有個書孰。”
賈敏頓了頓,道:“之前聽盛家太太說過,她家孩子多,請的先生據說是早年在瑜哥兒他們書院教過書的,雖說玉兒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去了也無妨,隻是她身子本就弱,路上太過折騰,磕着碰着不說,被風吹了也不好,二來他們家哥兒也在那裡讀書,到底也該避諱着些。”
林如海笑道:“既如此請一位先生回來家裡不就好了,不說進士,請一個舉人回來還是輕而易舉的,左右也不求她讀出什麼驚人才學,若能如夫人所說,可以怡情養性、明事理便是極好的了。”
夫妻二人兩下一合計,便打定了主意,這段日子黛玉先跟着賈敏學些東西,慢慢放出消息,挑個好的師傅來。
這一日,賈敏終于松了口,準許黛玉去花園裡轉轉,黛玉被奶嬷嬷帶着玩了一圈,太久沒出門,黛玉有些興奮,回了屋子還有些依依不舍,賈氏摸了摸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忙讓人取水來給她洗臉擦汗。
黛玉坐在靠窗炕上,瞧見賈敏面前的炕桌上有一個厚厚的冊子,原以為是母親看的什麼書,爬過去細看原是賬冊子,密密麻麻的,字差不多都認識,但是就是看不懂。
黛玉歪着頭,疑惑地問道:“娘,這都是什麼呀?”
賈敏笑着摸了摸黛玉的頭,道:“這些都是咱們家的賬冊子,每月支出收入,都在這上頭。”
“那玉兒平日裡吃了多少點心,上面也都記着嗎?”黛玉繼續問道。
“哪兒記得這麼細,不過是從你每月的月例銀子裡扣就是了。”賈敏說道。
黛玉撅着小嘴,嘀咕着說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卻要花去大把的時間去,倒不如讀書寫字來的自在。”
聽見女兒小小年紀,說出這樣的話,賈敏隐隐有些擔憂,怕她養成個目下無塵,清高孤僻的性子來,于是便耐心地教導起來,道:“雖說這些都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但是治家如治國,上到出門會客,下到廚房裡的一針一線,這些都是人情世故,大有文章的。現在你還小,等再過兩年,有了自己的院子,管制丫鬟、銀錢收支都是要自己來的。”
黛玉點點頭,道:“玉兒知道的。”
看着女兒稚嫩的臉龐,賈敏心裡歎了口氣,索性摟着女兒看起賬本,處理家事來,也不管黛玉看不看得懂,好歹先學學仗勢。
林瑜已經出了門,在他的據理力争之下,隻載了一條小船,四五個随從,一路上輕裝簡行,不過一個多月,京中就傳來了平安信,一塊來的還有賈母身邊的錢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