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取笑道:“看把你乖的,拿着東府的人情,你來讨好,哪日該正正經經請你姑媽來做客才是。”
“老祖宗可是錯了不是?”鳳姐笑道:“姑媽回來怎麼能算是做客呢,我倒是盼着姑媽時時回來坐坐,老祖宗心裡高興,我們在旁邊也能學着些不是。”
賈敏聽了這話,愈發覺得鳳姐做事爽利,說話讨喜,笑道:“怪不得母親時常誇你,一時一刻都忘不了,今兒我也怪疼你的。”
衆人閑聊一陣,賈母見愛女面色紅潤,氣色不錯,想來病情已然好轉,又見心肝寶貝寶玉正與黛玉一塊說笑,心裡挂念的兩件事終于放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言語間都輕快了不少,對着刑王夫人說道:“知道你們不放心我,一大早就跟着過來,這裡也沒有旁人,不用巴巴兒的守着規矩,自去歇歇吧。”
賈敏知道賈母怕是有私密話要與自己說,又怕刑王夫人覺得尴尬,連忙說道:“府裡修整了這麼久,嫂子們也沒時間好好逛逛,今兒正好有空,龐三家的,小心伺候着。”
龐三家的答應着,衆人心裡都明白,依次散去。
看着寶玉微笑的側影,賈母有點恍惚,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寵愛寶玉了。”
“人都說:‘隔輩親,隔輩親。’老人家疼愛小孫子都是常有的事,”賈敏一向與賈母貼心,不會講那些見外的客套話,道:“但是母親對待寶玉卻是有些過了,怎麼攔着說些不讓寶玉讀書的話呢,從前珠兒琏兒也不見這樣,難不成是因着那塊玉?”
“也就隻有你,把話說到我心坎裡了,”賈母歎了口氣,道:“同樣是不愛讀書,琏兒還是規規矩矩上了幾年學的,更别說珠兒當初是什麼樣的了。當年家裡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的,你的兩個哥哥想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也不做指望,珠兒元兒是個好的,一個年紀輕輕的,留下個孩子就走了,一個進了宮,多年沒消息。”
“難道寶玉一人讀書就能讓家裡回到你父親時的輝煌?”賈母搖搖頭,苦笑道:“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也看淡了,讀不讀書也罷,家裡少不了他的,就這麼歡歡喜喜地過一輩子也不錯。在這就是他的那塊玉,這種奇聞異事發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若是上面人忌憚就是滅頂之災啊。”
賈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勸慰道:“母親想得太多了,但凡歸高權重的富貴人家總會弄些玄乎的奇聞異事來,就像小時候祖父常向我們說的,以前老家周圍半夜總有一些聲響,後來人說是什麼狐仙報喜,其實就是地處偏僻,人少,野獸竄林子裡的聲音罷了,還有父親,不是總有人說大年初一出生,也算奇事一件嗎。”
“更何況,老子訓兒子都是那樣,遠的不說,就說隔壁的化大伯,打罵是常事,說的不好聽些,跟賊一樣,母親隻管放寬心,二哥曉得分寸的。”賈敏繼續勸慰道。
賈母點點頭,拍了拍賈敏的手,道:“有你在我身邊,到還能聽些勸,隻是你又在這裡呆不長,日後一走,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見。”說到這裡,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天意難測,”賈敏垂眉說道:“當初本想着能留京任職的,一家人這才都過了來,誰承想......不過母親别傷心,總還會有再見面的時候的。”
賈母摸着賈敏的手,依依不舍,道:“左右也沒多少日子了,你倒不如帶着玉兒去我那兒住着呢,後面的屋子正好空出來了。”
賈敏有些疑惑,道:“迎春那三個丫頭不是住在那邊嗎,怎麼空出來了?”
“薛家打的好算盤,想把她家閨女送來我這裡養着,”賈母道:“索性借着人多太鬧騰,就把三個丫頭送到你二嫂子那兒了。”
“薛家那姑娘倒是不錯,小小年紀,卻是十分穩重,”賈敏回想着腦海裡的那個小姑娘,說道,“到母親院裡,以後出去了,可以說是國公夫人教養過的,對婚事也有些幫助,左右是二嫂子的親妹妹,日後有個好親事,對您的心肝兒寶玉也有幾分助力啊。隻是,我記得,那孩子不是要入宮待選嗎?”
“她哥哥打死了人,官司了結才多久,這節骨眼上,哪裡還敢提入宮呢。那孩子雖然好,隻是打的算盤太響了,寶玉還在我跟前住着呢,她巴巴兒把女兒送過來是什麼意思?”賈母不願再去想這些糟心事,索性直接拍闆,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就跟我回去,安安心心的在我身邊住着吧。”
賈敏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藥碗,道:“母親,我這樣還怎麼去?不如讓黛玉過去住幾天,這段日子我病着,她也跟着擔心,倒不如過去跟姊妹們玩幾天,散散心也好。”
賈母想了想,也是這樣,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