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接過來看了,是兩匹綢緞,四個金锞子,兩個珍珠戒指外加一個小香囊。旁的也就罷了,瞧着那布料,是江南時興的樣式,在京城還算是個稀奇,女兒愛俏,湘雲十分高興,笑道:“多謝姑媽,就該纏着老太太去府上見見才好的。”
迎春等人也知道賈敏生病的事,便問了黛玉幾句,表示關心,黛玉一一回答了。
寶玉見黛玉這裡人來人往的,于是便建議道:“這裡她們不知要收拾多久,咱們站在這裡也是無趣,不如去我屋裡坐坐,早上新沏的楓露茶,沖泡三次才出茶色,這會子喝正好。”
“正是這話,咱們都去寶玉那兒吧。”迎春說道。
兩人屋子相對着,不過走幾步路的事。要說賈府裡最熱鬧的地方,那就是賈母的院落,而賈母院子裡最熱鬧的地方,那就數寶玉的屋子了,滿院的小丫頭,寶玉又從不拘着她們,成日裡玩耍都沒人管的。
可今兒一進門,黛玉就覺得古怪,也太安靜了些。
碧痕掀起門簾,衆人魚貫而入,襲人晴雯端着茶水點心,寶玉招呼着衆人坐下。湘雲蹦蹦跳跳地過去挽着襲人的胳膊,笑道:“我這回來了,你怎麼沒找我玩去,難道跟了新主子,就忘了我這個舊人不成?”
“姑娘們高興,隻管拿我們開玩笑,”襲人嘴上說着,手裡的盤子卻是端得穩穩當當,道:“做奴婢的,要伺候主子,哪有空出去逛去?”
聽見襲人說這話,湘雲滿是不解,看向衆人,寶玉卻是盯着桌子上的幾樣點心,眉頭緊皺,對襲人問道:“不是叫你們把早上新作的玫瑰酥餅、藕粉桂花糖糕、玻璃糕留出來嗎,怎麼這會子拿這個?”
襲人連忙解釋道:“早上做的,現在已經涼了,現在正在竈上熱着,怕二爺着急待客,所以就拿了這些來,我另外再叫人催去。”
探春忙道:“不過是略坐一會兒,何必這麼麻煩,我瞧着這些也挺好。”
寶玉這才沒說什麼,隻坐了下來,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起來,不過與以往不同,這屋子裡的人太安靜了,黛玉都看在眼裡,左右看看,姊妹們都談笑如常,倒是丫鬟們有些反常。
到了晚間,賈政突然把寶玉叫了去,襲人又怕出什麼事,一面去給賈母王夫人傳信,一面又叫外面跟着伺候的小厮茗煙小心留意着,有不對勁的地方立馬遞消息進來。
聽見賈政叫他,寶玉整個人都不好了,下意識的就要找賈母去,襲人一面哄他,一面給他換衣裳,好歹是将人好生生送了出去。
寶玉如此反常,黛玉都看在眼裡,看着襲人如此焦心,想來也沒功夫招待她們,正好碧琉等人已經把屋子都收拾好了,索性就把迎春等人叫到那邊去了。
“之前隻聽老太太說寶玉前幾日病了一場,現在還沒好嗎?怎麼怪怪的?”黛玉問道。
湘雲也附和道:“正是呢,這回我來了,二哥哥也不像以前那般高興了,瞧着襲人她們在旁邊伺候着,也不敢大聲說笑。”
“你們不知道,這幾日府裡上上下下着實鬧了一場,”迎春歎了口氣,說道:“先是寶玉病了,請了好幾個太醫醫治都不見好轉,下面人也有說要打棺材沖一沖的。好不容易好了,寶玉成日發呆,也不說話,又怕是把腦子燒糊塗了,老太太太太急的跟什麼似的。”
“不止這些呢,”探春補充着,對黛玉湘雲說道:“方才進二哥哥屋子難道你們就沒有察覺嗎?”
“瞧着人倒是少了很多。”黛玉道。
“正是呢,”探春接着說道:“二哥哥醒了,看着屋子裡的丫頭就哭,原以為是丫頭們得罪了他,老太太哄着說要将人打發了去,他又不依了,隻是哭,一時說什麼總就是要散的,倒不如現在散了好,一時又說什麼趁着大家都在,死了也值的話。大家都吓得要死,這兩日好了些,那些小丫頭也不敢像從前一樣瞎玩,生怕惹了二哥哥,被趕出去,如今屋裡也就襲人麝月晴雯碧痕秋紋那幾個了。”
“這可真是件新聞啊,”湘雲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事一般,道:“從前二哥哥可是巴不得天底下的女孩子都圍着他轉呢。”
探春搖搖頭,道:“這倒也罷了,不過是幾個小丫頭,都是小節,無妨。前兒二哥哥還去老爺跟前,說要上學去呢。”
這下不止湘雲,連黛玉都有些驚訝了,這可跟平時的寶玉太不一樣了。
左等右等也不見寶玉回來,賈母那邊馬上就要擺飯,黛玉她們隻好先過去,隻是賈母擔心寶玉,哪裡還吃得下飯,隻說要登堡與回來。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門口小丫頭叽叽喳喳的進來報信,“寶玉回來了,寶玉回來了。”
衆人向門口望去,果然就見寶玉走了進來,一看見人都在這裡,還笑了笑。
賈母連忙将寶玉摟進懷裡,十分關心的詢問道:“你老子可有說了什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