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磕着碰着的,雖說不礙事,但是看着青一塊紫一塊的,也心疼,”賈敏道:“你回去也撿些好話說給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鳳姐聽了這話,倒是松了一口氣,本來家裡事情就多,她也是才管家不久,正是想着好好幹一場讓老太太太太滿意,一天到晚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知道這件事還是從賈母那裡聽到的。
賈母哪裡會說孫兒的不是,隻罵身邊服侍的人不當心,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根本原因還是寶玉太調皮了些,可寶玉是老太太的寶貝疙瘩,老太太可以罵的,旁人誰敢?賈母又擔心黛玉的傷勢,打發鳳姐走一趟。
鳳姐接到這差事也是連連叫苦,素日裡她這姑媽把林妹妹看的就跟眼珠子似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比賈母疼寶玉還過之不及,如今好端端的出了這事,哪有不生氣的道理,可憐鳳姐隻是個小媳婦,既不能違背賈母的命令,也不敢對賈敏陽奉陰違,畢竟賈敏可是賈家的姑奶奶,隻能認命過來賠不是,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望賈敏看在她是個小輩的份上,不要過分刁難。
“姑媽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了首先就把寶玉跟前的人罵了一頓,外面人多眼雜的,髒的臭的混成一堆,不說沖撞着,便是熏着了也不好,”鳳姐笑道:“寶兄弟也後悔呢,就是天黑了,老太太不放心,不然怎麼攔得住,定是要跟着一塊來的,臨來時,寶兄弟還拉着我說了好半天的話,趕明兒定要來給姑媽妹妹賠不是。”
“小孩子都這樣,在家時嫌管的太多,等出去了大人們一時照管不到,不就成了脫了缰的馬,哪裡肯聽丫鬟婆子的。”賈敏也不是那等故意刁難人的,知道鳳姐不過受人之托,加上她也是真心喜愛鳳姐這個孩子的,索性借坡下驢,不再多說。
鳳姐見賈敏笑吟吟的,神色如常,以為賈敏沒有生氣,這才放了心,她也是臨時得了這差事,明明王夫人也跟着一塊去了,怎麼最後賠不是的卻是她,這也是底下媳婦的悲哀,上面兩重婆婆,隻管一層一層地吩咐下來,受苦的可不就是她了。
鳳姐又與賈敏說了半天的話,賈敏體諒她的不易,道:“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那邊一大家子的事也都等着你安排,早些回去,也早點休息吧。”
“姑媽都這麼說,那我就先回去,那藥若是用着好,隻管派人知會一聲,我那邊還有呢。”鳳姐說道。
兩人又說了兩句,這才散了。
怕黛玉睡着了翻身亂動壓到受傷的腳腕,何媽媽特意拿了軟枕把黛玉右腳墊高,黛玉躺在床上,看着右腳上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差不多有兩個腿那麼粗,雪雁那促狹鬼,還特意綁了個蝴蝶節,多少有些搞笑,自己這般狼狽模樣,不免苦笑一聲,窗外一陣風吹過,竹林刷刷作響,院子分外林靜,左右一時半會也睡不着,黛玉索性回想今日白天發生的事。
回想自己在寺廟中聽到的對話,從前總是聽母親說侍讀的位子多少人盯着,自己當時還不覺得,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這幸好是自己聽見了,若是沒聽見......黛玉想想就覺得背後有些發涼,在某個看不到的地方,一雙,兩雙,甚至好幾雙眼睛盯着你,或許她們會幫助你,或許會算計你,那種不在掌控,完全被動的感覺讓人真的很難受。
黛玉知道自己想得太多,搖搖頭,努力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甩出去。心裡盤算了一下,聽邱小姐說的話,她肯定是想讓于小姐進宮的,于小姐進宮,那肯定就要有一個人出來,按照她們想的,估計多半是自己了,話裡還提到萬佛節,那一日定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黛玉有些好奇,她們到底會做些什麼,自己與她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讓自己丢臉吧,但是那兩個好像也不是腦子特别靈光的,若是真的蠢到這種地步,那自己要不要告訴母親呢,或者至少應該告訴顧姐姐她們,畢竟邱家小姐也沒說目标一定是她。
哎,好煩,黛玉腦子裡亂的厲害,自打入宮之後,事情就是一樁接着一樁,還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好有壞,好像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能過來踩上一腳,母親在京城除了照顧她還要應付那麼多人,已經很累了,還是沒必要讓她跟着擔心,自己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
想到這裡,黛玉突然又想到了哥哥,當初哥哥一個人去書院讀書,一個人來京城科舉,看着他與那些學子們交談,好像十分遊刃有餘的樣子,若是哥哥在這裡就好了,自己或許可以向他取取經。
夜已深,不知是廊下哪叢草叢裡面的蟋蟀似乎也知道困了,有一聲沒一聲地叫着,黛玉困意來襲,也悄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