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廢話。”
駕車的何三叔一巴掌扇他腦門上:“要不是書記體諒你們年紀小,輪得到你坐三叔我的車?早丢到貨車後面了!”
“其實,我們那上面還能多待幾個……”
村長第一次打斷了慕明曉的話:“書記,不必對他們太好,這幾個小崽子要翻天的。您為何家村已經足夠盡心竭力,不能說這點特殊也不能給是不是?”
于是一衆人偃旗息鼓,各自奔向自己的座駕。
那邊向宇輕聲安慰:“好了,我原來的設想是步行的,有這待遇已經非常好了,就當農家一日遊吧。”
何先生不和他們坐在一起,和那些青壯年擠去了。
即便嘴上嫌棄,對他們這些年輕人,長輩的關心是不會少的。
村長那輛三輪車的車廂裡,慕明曉看着駕駛的何亮,從他的後腦勺讀到了大量的興奮,輕聲發問:“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
即便錢是打開一切的門道,怎麼送,怎麼送得順心順意也是一門技術……等等,言紀那個出身,這些應該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吧。
沒等慕明曉思考自己是不是問了一句廢話,言紀笑道:“我說,書記人美心善,願意自掏腰包,幫何家村解決這個隐患。畢竟就算你這次不往上報,哪日别的領導視察,碰上那一根筋的,一句戶籍安排不到位報上去,同樣是麻煩。”
“他們隻需要帶着糧藥和人,聯合隔壁村的演一場戲,那些金銀首飾,從此就換了主人。要是有那不喜歡首飾,想要些實用的錢或者物件的,找買家換零錢,購置各種物件,都由我們搭橋牽線,不讓他們勞動一分。這樣的大便宜不占,那就真是瞎了眼了。”
事實證明何亮是個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好村長。
他帶着那個言紀随手抛出去的袋子,以最快的速度集結了鄉親。
事關自己的利益,沒人不心動,本就麻利的何家村村民此時将效率再往上提升了一輪。
言紀講得繪聲繪色,讓慕明曉幾乎身臨其境,唇角無法自控地洩出一絲笑意:“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大的能耐。”
這話細品上去有點像是在撒嬌,配上那足以勾人魂魄的微笑,言紀一時舌頭都開始發麻,差點不知道怎麼回話:“談判這種事,不管實際如何,最開始肯定要先往好的說嘛。”
“别說這裡隻是個虛構的小世界,通關後所有都會消失,真真正正沒有後顧之憂。就算是有,真的存在這麼一個村,我也能把他們全扶起來。”
慕明曉絲毫不懷疑他話語的分量,即使言家二字對一般人而言太過遙遠陌生,甚至沒有深入了解的渠道。
但由于母親的關系,有着幼年那一次經曆,對這個普通人聞所未聞的華言集團,他還是有些淺薄的認知的。
他卻微蹙了眉:“你覺得這是南柯一夢嗎?我們到了那裡,隻需要演一場蹩腳的戲,哄何先生開心了就好了嗎?”
言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至少在我的記憶裡,沒有一本書能和他的故事對上号。”
“我一直有在腦海檢索,同樣找不到對應的原著。”
慕明曉道:“是書靈的記憶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還是因為别的什麼呢?”
“别多想,到了就知道了。你呀,别老是皺眉,老是操心,雖然這些隊友平時确實和挂機沒區别,現在慢慢也有點用處了不是嗎。”
說完言紀又皺眉,這些發言,好像他是這個隊伍的家長似的。
那領隊是另一個家長?他們是嚴父慈母?
他被自己的腦補樂得下意識想翹嘴角,下一瞬又飛快磨平。
不好,這不好,他還沒有正式道歉,還沒有正式表白,不可以想這些有的沒的。這不尊重,很不尊重。
*
坐上三輪車的五分鐘後,倒黴鬼一改上車前的耷拉,一會扒拉一下頭頂腳下,一會興奮地瞅着外頭飛速倒退的樹木,宛如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城裡佬。
白語婕實在看不下去:“咋了啊,沒坐過三輪怎麼地?”
“是沒坐過啊。”倒黴鬼居然點頭了,“我在城裡長大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這東西我就在電視上看到過。”
“就算是那樣也别大喊大叫,别讓何三叔懷疑我們。你怎麼跟要春遊的小學生一樣咋咋呼呼?”
“難道我們幹得不就是這樣的活嗎?”眼鏡男抱起雙臂,滿臉不以為然,“就像你在何姑家說的,這麼多年,什麼都物是人非了,我從來都不覺得那瘋子說的是真的,真正能拿捏我們的也就隻有申請表。”
“出門前定的策略不也是一堆人去收集剩下的表,另一隊人由領隊帶着,聯系一下隔壁村的人,演一場正義打敗邪惡,英雄拯救世界的小尬劇。那瘋子滿意不滿意都無所謂,隻要申請表齊全了,我們可以随時脫離不是嗎?”
“沒這麼說吧,你是不是自己腦補了什麼。”向宇搖頭糾正,“先前想走捷徑是因為沒條件,既然我們準備工作都完善了,還是要讓那個書中靈清醒過來的。”
“魂靈們都喜歡用小孩形态示人,就如阿翼那樣,那麼給他哄高興了,應該就能恢複記憶了,我們也算大功告成。你是新玩家,在學校是要繼續待的。聽我一句過來人的忠告,要想把人家丢在這裡不管,午夜夢回的時候,對方是真的可能趴你床頭找你算賬的。”
想到那個場面,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眼鏡男的表情和語氣也收斂了很多:“好吧,不知道有這一茬。但這麼多人呢,他要的東西都給了,哄他不是什麼難事,還是放平心态好了。”
這時候,無論是誰,哪怕是慕明曉,對隔壁那個沒有名字的村莊的想象,都還處于一種較為理想的狀态。
直到他們到達目的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