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耗盡午休時間，恢複整潔的《笑話大全》最後被慕明曉放在了大廳書櫃的角落。
多年以來，無人挪動，無人問津，完美契合了那位學生的預言。
終于也迎來了再見之時。
這其中的細節，慕明曉覺得沒必要講。
于是說完撿到那本書，之後的劇情他隻用一句話帶過:“當時書裡的内容已經損壞得差不多了，我就記得個名字，剛剛也隻是拼運氣罷了。”
幹巴到可以拿來當列巴防身，言紀等了個寂寞，連陳風都不滿意了，精華内容為什麼不說出來？
他非要讓大家知道慕明曉有多好:“我要感謝你把我身上的灰塵邊角打理幹淨，為我找了個正經的栖身之處。”
“或許對你而言這是舉手之勞，但你當時說的，書也想自己漂漂亮亮的見人，總有小魚會在乎，我聽見了，一直都記着。”
慕明曉微怔，沒有說這樣的小事不值一提，揚唇笑道:“我很榮幸。”
“不。”陳風急了，這人說話固然溫柔到讓他心顫，可該他享有的榮譽，為什麼總要推拒？
“能被你好好對待，被記住名字，是我畢生的榮幸才對。”
大家就看着他們彼此客氣着，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裡找到了幾絲沉默。
有沒有可能，這裡是有其他人的。就算是電燈泡，這麼多一起亮着，陳風你良心一點都不會痛的嗎？
“咳咳，你說的我聽懂了，你是被阿翼影響，在自己的幻境迷失導緻了失憶。可我有一點不明白，阿翼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火急火燎地回來？”
湯湯作為一個新人，從副本伊始就見識到了慕明曉的魅力，在心裡為其下了可靠的評語。
但這一輪又一輪下來，她發現自己的評語還是太草率了，給這人定的魅魔值還是太低了，整個行走的萬人迷嘛！
她本人自然也是擁趸中的一員，但被迫成為電燈泡的感覺還是太過折磨了。
她看領隊好像也挺為難的，幹脆随便想了個借口插入對話。
實際對于阿翼，她真沒什麼好奇的。
“嗯……”陳風卻認真思考起來，“怎麼解釋呢，說了有點像是在賣隊友。”
“你把他名字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賣了……”倒黴鬼指出了事實。
“好吧。”陳風并不扭捏，“你們是受害者，有權知道内情。你們應該已經曉得，我們魂靈是在這個暑假才有了實體……”
白語婕随口回應:“是，然後耐不住寂寞的你的朋友們就打着好奇的名義折磨，不是，騷擾我們了……等等你是說他也？”
“沒錯。”
陳風點頭地無比幹脆，先前那點零星的遊移徹底沒有了:“他的能力強一些，哪怕處在沉睡狀态都能隐約感覺到學校的熱鬧，迫不及待要加入進來，畢竟等你們開學，我們就沒有那麼好的機會……”
“什麼，你們居然不會在開學後放過我們嗎！”
蚊香眼發出尖銳爆鳴，陳風老神在在地攤手:“我自己是不會啦，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和阿翼加起來這已經是兩個副本了！是明明白白的超量，還想卷土重來嗎！”
阿翼選擇性失聰，自顧自接上了自己的話題:
“總之他因為沖動把自己弄成一張白紙，而在他那僅存的那點記憶裡，我是能力與他最接近的古董了，便發來了求助。我竭力拒絕，奈何他苦苦哀求，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結果就是翻車了。他也不拿他的腦子好好想想，我自己都是病人。”
陳風說到這裡露出雙死魚眼:“他徹底歇菜，我也沒好到哪裡去，失控的力量将我們兩人的空間和本人都弄成了混沌狀态，再不敢瞎折騰。認命地等他本體回歸，我們就能從水火之中脫身……”
“不對，就算屆時阿翼能恢複正常，你最多是從更混亂變成混亂吧……”湯湯發現了華點。
“是啊，我自己作繭自縛嘛。”陳風語氣輕松。
即便他的後悔與執念經久不散，但有一點，和那個撕毀他的看客想法是一緻的。
他不想再為他人帶來任何悲傷:“我故事的基調就是如此，作為依附而生的書靈，這樣的結局已經算不錯了。”
沒等誰為此心揪，他話音一轉，音色忽地上揚幾分。
“但這個空間把你們卷進來了。雖然給你們帶去了許多難以解決的麻煩，我也知道你們是被迫無奈給予的幫助，還是想厚着臉皮說一句，謝謝，真的謝謝，以及……”
陳風眸子落到慕明曉臉上，又露出了那樣赤誠的，熱忱的，信徒仰望神明的眼神。
“能被允許用這樣的軀體見到你，與你說話，對視，表達謝意，是我最大的幸福，天憐幸我。”
他沒有刻意控制音量，虔誠一如在國王面前發誓效忠的騎士。
慕明曉自認擔不起，于是伸出雙手握住對方的，音色和煦溫暖，如融融春光。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不要這麼說自己。”
“當年與你的相遇是緣分，故人重逢，是彼此緣分未盡，是值得雙方高興的事，我很高興能真正認識你。”
不。陳風微微垂下眼睛。
我們的重逢，不是緣分天定，是我機關算盡絞盡腦汁，強求來的。
眼見着陳風又要把這地方變成大型表白現場，大家的臉再一次僵硬了。
他們承認慕明曉非常非常有魅力，别說是追随他到現在，見證到現在的他們。
單聽他說給陳風的話，無論是人類還是魂靈，都會心動的。
退一萬步說，便是沖着他那張臉去的人，都能從這裡排到法國。
他們也承認，他們是主角身邊的綠葉，戲份沒有，僅僅是不拖後腿罷了。
但一直被當成不需要在乎感受的NPC也是會膩的啊。
“陳風大人，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眼鏡男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現代人搞這麼文绉绉做什麼，要是對方回一句不講怎麼辦！
好在陳風雖然把他們當電燈泡這一行為無比自然毫無愧疚，面上的态度還是比較親切的:“你說。”
“您也知道，我們是誤闖進來的，您和阿翼能找回記憶，我們由衷感到高興，但我們今天來藝術學院，是替我們整個年級的同學取申請表的。現在申請表已經齊了，您看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回……”
他隻是随大流坐下的，故事結束後他看陳風人一副看得很開的樣子，想着應該是不需要他蹩腳的心靈雞湯了，便企圖返程。
然而悄悄喊了好幾聲阿翼，那邊一聲不吭，那就隻能是陳風不允許了。
眼鏡男心涼了一大片，隻能硬着頭皮隐晦提示，看看這位大人是不是還有什麼願望沒實現，他們盡力而為。
千萬不要現在瞞着不說，半夜趴我床頭啊啊啊。
“急什麼。”陳風道。
不等大家咯噔，他笑道:“我說過做好了道歉的準備，這可不隻是一句空話，是實打實的禮物。”
他手一揮，數十個半個拳頭大小的光球憑空出現，飄到了每一個人的手裡。
“我們魂靈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因此能将其為自己所用……”
“什麼，你要傳授操縱時間的能力給我們嗎？”
蚊香眼率先叫道。
“怎麼可能，我們撥弄的時間都是完全屬于自己的，也不敢多幹涉現實，你們随意揮霍時間，是要拿自己身體作為代價的。”
陳風難得沉下眉眼警告，蚊香眼立刻老實了，擺了個我閉嘴您說的手勢。
“而在這之上開辟私人空間的我，擁有造物之力。這些小球裡承載了我的一絲力量，你們可以像我捏凳子捏村子一樣，把它變成任何東西。”
“但要主意，所造之物不能對人體造成任何形式的傷害，不能變錢币或者其他與錢有關的各種卡，隻能是死物，不可以違反你們世界的任何一條法律，不可轉贈，不可搶奪，時效十分鐘。”
不等大家臉上露出狂喜，陳風一堆不準的規矩砸下去，直接把衆人砸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