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昕不太懂，他和蘇沐認識這麼久，相處得也不錯，他又沒有對蘇沐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蘇沐為什麼會害怕他呢？

蘇沐聽到他的問題，猛地擡起頭看向顧之昕。他想對顧之昕解釋些什麼，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禁露出無助的眼神望着顧之昕。

顧之昕等了五秒，發現他沒有下文，于是說出一句：“算了，或許你根本沒有把我當作過朋友。”

留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獨留蘇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

休息了半個小時左右，導演讓各部門就位，蘇沐抱着枕頭站在周揚的房門口等着場記打完闆，導演喊完“三二一”，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再吐出。

“action。”

周揚雙手交叉地握緊枕頭下方的兩個角，緩緩地踱步到周鵬房門前。他帶着不安的情緒敲響房門，房間内的周鵬半仰起身子，看着門外的弟弟問：“是有什麼事嗎？”

周揚收回敲門的手，繼續抱住枕頭反問：“哥，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周鵬沉默了兩秒，往左邊挪了挪，空出右邊的位置答：“可以，來吧。”

十歲之後，周揚幾乎沒再和哥哥同床睡過覺。他略帶拘禁地走進房間，把自己藍白相間的格子紋枕頭放在哥哥的枕頭旁，随後掀起被子，四肢僵硬地躺進去。

“今天怎麼想到來和我一起睡？”周鵬等弟弟躺好後問。

“想你了。”周揚答：“你現在越來越忙，來看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你要是今天再不來，我們就有十五天沒見了。”

說完這些話，周揚突然翻了個身，看着哥哥的側臉說：“哥，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辛苦你的無私付出，辛苦你為了救弟弟這條命做出的妥協，也辛苦你一直愛着這麼自私的我，周揚在心裡默默念出這些話。

“小揚長大了。”為了掩飾心裡的酸澀，周鵬假裝灑脫地擡起雙手枕在後腦勺下，目光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闆上的裂縫開口：“哥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隻要小揚能平平安安長大，哥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哥，謝謝你。”周揚往被子裡縮了下，借用被角擦掉眼尾的淚珠。

周鵬是個不習慣煽情的人，很快他就把話題轉到年少的時光上，和周揚絮絮叨叨聊了很多他們小時候頑皮的事情。兄弟倆有說有笑，氣氛非常愉悅融洽，周鵬還暢想了不少周揚病好後的生活，不過因為白天做了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沒聊一會兒他便開始昏昏欲睡。

在周鵬即将陷入沉睡，整個人正處于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态時，周揚問道：“哥，你有沒有想過，沒有我的拖累，你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啊？”

“沒……有。”周鵬口齒不太清晰地嘟囔：“你……也不是……拖累。”

周揚眼眶一酸，推了下哥哥的胳膊說：“那你現在想想，假如沒有弟弟，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大概是真的很想回應弟弟，周鵬努力地讓自己清醒幾分，實則還是很不清醒，帶着濃濃的困意道：“如果沒有弟弟，那我應該是有工作的時候去上班，沒工作的時候就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去樓下找野哥他們玩一會兒，或者去找阿偉他們打打麻将，釣釣魚，悠閑地度過一天。”

周揚想了想，又問：“哥你不去結婚嗎？”

“結婚……”周鵬迷迷瞪瞪地說：“算了吧，就我這條件，要車沒車，要房沒房，還沒個穩定的工作，哪個女孩願意跟我啊，即使有，我也不能去耽誤人家，禍害人家女孩。”

“才沒有，哥你這麼好，不會耽誤人家的。”周揚開始幫哥哥規劃人生，“哥，等我離開了，你去結婚吧，找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人結婚，然後生幾個小孩，熱熱鬧鬧的好不好？”

周鵬困得完全沒聽清弟弟的話，回應他一個“好”後，瞬間陷入了酣睡。

周揚盯着哥哥的背影看了會，輕輕吐出一句：“哥，你一定要幸福。”

要比沒有弟弟的人生幸福無數倍，這樣才會顯得我的選擇正确。

周揚睜着眼睛在黑暗裡把自己的人生似走馬燈的回憶了一遍，而後坐起身，把枕頭裡的遺書拿出來放到床頭櫃上。接着他下床繞到哥哥那邊，趴在床邊又看了哥哥好一會兒，最後在哥哥的額頭留下一個淡淡的吻起身。

“哥，請你一定一定要幸福，然後忘記我。”

“哥，再見……”

“卡。”導演的聲音打破房間内安靜的氣氛，“小蘇這一遍拍得非常好，情緒把控得太到位了，我能想象到時候電影院裡會有多少人為這一幕掉淚。”

所有人都去附和導演的話，唯獨蘇沐怔愣地站在原地，腦海裡不停閃過他去親吻顧之昕額頭的畫面和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