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放之不知道裴辛在想什麼,還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陛下是九五之尊,骁勇善戰、才思敏捷。微臣願全心輔佐陛下——臣之衷心,可昭日月!”
裴辛仍舊勾着唇角不語。
顧放之被裴辛看得有點尴尬。
他餘光掃到桌上的骨瓷茶盅,問裴辛:“陛下可要喝茶嗎?”
裴辛:“……”
一說茶,他就想起來今天早些時候自己來來回回地走了十六遍,卻依舊沒能喝到茶的事情。
短時間内他是不想再飲茶了。
“朕不喝。”裴辛冷着臉:“朕不喜茶。”
顧放之沒反應過來:“喜茶?什麼喜茶?”
裴辛:“?”
顧放之自覺丢臉,紅着耳尖讀檔,這回他沒再犯傻,笑道:“也是。時間晚了,不宜飲茶。”
裴辛:“……”
他再盯着顧放之上下瞧了一遍,總覺得哪裡奇怪——
早朝上顧放之煩躁時會大大咧咧地将碎發抹至腦後,方才被門檻絆倒時也會小聲罵人。
可面前的顧放之笑容是那樣莫測,那樣胸有成竹,讓人猜不透對方到底在想什麼。
裴辛覺得怪異,面上卻不顯。
不管怎麼說,顧放之此人太危險,他既然斬不掉,應先将他放在自己身邊,拉攏他。
再閑聊了幾句後,裴辛道:“朕剛登基,朝堂上尚有一些不懂的地方,以後少不了要多多麻煩老師。”
顧放之簡直驚喜。
能不驚喜麼?
他的存活率和裴辛的明君程度成正相關,裴辛願意聽話,顧放之那顆吊在嗓子眼的心髒一下子就落下去了一半。
另一半還懸着,是覺得裴辛的态度有點奇怪。一個暴君,再怎麼說也不應該隻因為聽了他幾句話,突然變成三好青年積極向上。
顧放之留了個心眼,特意沒覆蓋剛進養心殿遇見裴辛時候的存檔,打算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就直接回檔,重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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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養心殿出來的時候,已是明月高懸。
回顧府的路上,阿奇惦記着顧放之沒來得及吃晚飯就進宮,在路邊的小攤上給顧放之買了包點心,從車窗裡遞了進來。
顧放之感動地将油紙包展平,雙手撚起一塊方方正正的糕點咬了一口。
……好難吃。
粗糙的面粉口感,瞬間吸幹了舌頭上所有的水份,嚼到最後似乎有餡料,又似乎隻是不小心包進去的異物,像是店家精心埋伏的暗器。
還有股馊味。
反正沒吃過史的可以嘗嘗。
且這點心的味道餘音繞梁,吃一口,在口腔裡遺臭萬年。
顧放之突然後悔自己沒在吃飯前存個檔。
他抓起桌上茶水狠狠漱了一會口,才終于把那股怪味沖下去。
古代人都睡得早,顧放之回顧府的時候,已經是一片靜悄悄了,隻有幾個夜間伺候的小厮放輕了腳步在走動。
顧雲川讓人給顧放之留了飯,顧放之卻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的肚子開始有點不舒服。
思來想去,應是吃的那個糕點出了問題。
顧放之捂着肚子趴在床上哼唧了半天,在“回檔”和“可是回檔要再坐一個小時的馬車”之間糾結了好一會,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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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之走後,裴辛來到盥室。
他随父兄在戰場上多年,日日腥風血雨,留下了夢魇毛病,許是手染鮮血的報應。
太醫給他開了許多的安神的藥,讓他泡藥浴,雖沒有太多改善,但至少能睡上一睡。
裴辛褪去衣袍,坐于池中。淺褐色的池水瞬間包裹住他勁瘦蒼白的身體。
藥草苦澀的味道随着霧氣緩緩上升,裴辛沉沉呼出一口氣。
他閉上眼,将今日與顧放之談話的種種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試圖再挖出一切關于顧放之的什麼。
他想的出神忘我,竟仿佛連顧放之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陛下可要喝茶嗎?”
呵。
這妖人那時候還好意思問。
等下。
不對!
裴辛猛地睜開眼,竟真的看到顧放之就坐在自己面前。
裴辛面色一變。
他上一秒還在沐浴,理所當然認為自己現在沒穿衣服,沉着臉擡手擋在自己身前,摸到了衣服,這才驚覺自己現在并不是光着。
“哎,搞錯檔了。”
顧放之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被裴辛突然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這就是街舞?”
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