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是楊祿海困倦又謹慎的問詢聲:“皇上,可是要傳顧郎進宮?”
“不用。賞,給朕賞他。”
賞耳光!賞鞭刑!賞棍刑!
裴辛磨牙冷笑:“賞黃金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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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上朝倒是沒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
朝臣謹慎地挑着一些不會觸怒到裴辛的事報,裴辛則是撐着下巴靠在龍椅上,雖一臉不爽,但也沒像昨天那樣再說要砍人。
倒是顯得顧放之特意在上朝前保存的檔位有點多餘。
早朝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散了。
同為禮部,宋景舟就站在顧放之身後,待跪拜了裴辛以後,他笑着朝顧放之走:“顧郎。走吧。”
“走?去哪?”
“去禮部啊。”宋景舟的表情比顧放之還要不解:“部裡還有許多事要忙呢。”
顧放之又打聽了兩句,才知道原來是昨日本來是休沐日,卻因恰好是良辰吉日,才被選做裴辛第一日上朝的日子。
像這種不是休沐日的日子,顧放之這種小官還要再去各部上班、處理事務。
“可是電視劇裡不是大家下了朝後都直接換上便裝,今天去酒樓明天去遊湖嗎?”
宋景舟雖然不明白顧放之口中的“電視劇”是何物,但他還是get到了顧放之這段話的中心主旨。
他笑:“何大人他們倒是這樣的,我們就……”
“懂了。官大的在賭場玩籌碼,官小的在職場當牛馬。”
宋景舟:“……”
倒也并非沒有道理。
顧放之歎口氣,回檔到了剛下朝的時候。
他主動招呼宋景舟:“走吧,去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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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前裴辛往後排顧放之的方向看了一眼,顧放之忙着和他那個年輕的同僚講話,完全沒注意到裴辛。
裴辛嘲諷地輕呵一聲。
昨天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臣之衷心日月可鑒”,今天倒是好像全給忘幹淨了。
他惡狠狠地瞪了顧放之一眼,轉身欲走。
楊祿海道:“皇上,那位已經在乾清宮候着了。”
裴辛“嗯”了一聲。
楊祿海口中的“那位”,是遠郊的一位高僧。
先皇與裴辛都不喜鬼神之事,寺廟道觀都是能拆就拆。這位高僧卻還是在民間小有名氣,且口碑極好,據說有能捉妖拿鬼的本領。
昨日裴辛差人去找,還給楊祿海吓了一跳。
裴辛的想法确很簡單:既然能夠捉妖,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顧放之。
——他總不能任由顧放之來拿捏自己。
但出于對僧侶道士的不喜,裴辛沒立刻去見他。而是先處理了一下政務,晾着了他一會。
待過了午時,裴辛才起駕去往乾清宮。
遠遠還隔着紗簾,便看到一顆閃閃發亮的腦殼。
面白無須的僧人慈眉善目,跪拜裴辛:“貧僧幼濟,拜見陛下。”
雖然早就知道裴辛為人狠辣,幼濟卻沒想到新帝是這樣一幅淩厲冷漠的樣貌,幼濟本就是靠坑蒙拐騙出名,本就吊在半空的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
他問裴辛:“不知陛下叫貧僧來是為了……?”
裴辛慢悠悠把玩着指骨上的白玉戒,不語。
幼濟被裴辛的氣場壓得幾乎擡不起腰,他壯着膽子猜:“莫非……莫非陛下是遇到了什麼怪事?”
裴辛轉動戒指的動作頓了頓。
他問幼濟:“高僧可了解回溯之法?”
“回溯之法?”幼濟硬着頭皮道:“貧僧略懂一二。”
“哦?”裴辛面上揚起一抹笑意,他伸手示意幼濟坐下:“說來聽聽。”
話音剛落,裴辛隻覺得眼前一黑。
面前幼濟恍若不覺:“回溯之法?貧僧略懂一二。”
裴辛:“……”
被顧放之當面用了巫術,都覺察不出來。
你還略懂一二?
你懂個屁。
裴辛不知道顧放之是否得知了他與幼濟的這段對話,但此時看着幼濟裝模作樣的臉,隻覺得惡心。
他冷笑:“欺君之罪,斬首。”
幼濟被侍衛拖出去,一路哭喊不停。
裴辛正欲吩咐楊祿海再去找個别的懂術法的人來,一轉身的功夫,卻聽身後又傳來幼濟的聲音。
他道:“回溯之法?貧僧略懂一二。”
裴辛:“……”
他連話都懶得多說:“斬。”
幼濟再次被衛兵拖下去。
但沒過一會,又重新出現在了裴辛身後。
裴辛:“…………”
說也奇怪,裴辛毫不意外,甚至心中還生出了一股“果然如此”的釋然感。
他這回看都懶得再看幼濟一眼,斬也懶得斬了:“秃驢,滾!”
幼濟:“……?”
他茫然地被帶到宮中,正如他茫然地離開了皇宮。
他的小徒弟在後門處等着他,見到師傅出來,忙應了上去:“師傅!你見到皇上了?!你們都說什麼了?做什麼了?你有沒有拿到賞錢?”
“皇上問了為師懂不懂回溯之法,”
幼濟望天:“然後罵為師是秃驢,讓為師滾蛋。”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啊。”幼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