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本來就生得陰郁,平日不笑吓人,笑了也吓人。怪陰森的慌。
衛兵:“……”
棍刑能讓皇上心情好成這樣?
……他們皇上,果然嗜血。
-
衛兵押着吳擇等人下去,裴辛也準備回宴會上。
他走了兩步,身後卻沒動靜。
裴辛意識到顧放之沒跟上來。
他不敢留顧放之一個人獨處,回頭問顧放之:“老師不回……?”
話說到一半,卻頓住。
裴辛看到,搖曳樹隙下,顧放之在笑,是有些欣慰的笑意。
在玩遊戲的時候,顧放之對裴辛的印象其實就兩個字——“暴君”。
他隻知道裴辛脾氣暴躁,不喜歡别人忤逆自己。
但今日懲治貪官的事情,足以說明裴辛心中還是有百姓,希望大齊愈來愈好。
秉性不算壞。
意識到這點後,顧放之突然覺得自己暗無天日的未來好像透了那麼一點光進來,沒那麼黑暗了。
他說:“陛下決策,英明果斷,無可違逆。臣願意輔佐在陛下身側,見證陛下成為一代明君,将天下治理得安居樂業。”
夜色中,裴辛沒什麼表情,隻是用那雙獸一般的眼略看着顧放之。
半晌後,裴辛嫌棄道:“肉麻。”
顧放之:“嘶——”
他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次,還被嫌棄了。
回檔!
不說了!
顧放之幹脆利落地讀檔,回到衛兵剛走的時候:“臣護送陛下回前殿。”
裴辛:“……”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他顧放之倒是能耐了,覆水也能收回去。
見這回顧放之沒再說那些肉麻話,裴辛剛爽了一點的心情又沒那麼爽了。
他重新把臉沉了回去:“走吧。”
-
翌日,獵場。
待小太監們将獵物從林中驅出後,裴辛先發一弓,射中一隻公鹿,将長弓賞給了秦瑄。
秦瑄道:“多謝陛下。”
裴辛“嗯”了聲。
兩人現在雖一個是帝王,一個是将軍,幾天前他還在朝堂上罵過秦瑄,但兩人年齡相仿,幼時曾一起在軍隊,當過一小段時間的玩伴。雖然還遠遠算不上朋友,但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生疏的感覺。
尤其現在是在獵場,裴辛自認射藝高超,能比上他的人不多,秦瑄應該算一個。
他對秦瑄道:“來比下?”
秦瑄拱手:“遵命。”
裴辛再命人去将自己的另一張長弓取來,五指抓住弓弦調整了一下松緊後,将弓舉起,對準遠方一隻花兔。
他拉了個滿弓,手指繃緊。
就在箭矢飛出的那一瞬間,裴辛聽到身後傳來的講話聲。
“哎!顧郎危險!”
裴辛下意識回頭去看。
他還以為是顧放之出事了,心提起來了一瞬。
但看清顧放之後立刻又放心了下來——原是顧放之拉弓的姿勢太吓人,容易傷到自己。
因這一回頭,拉着弓弦的手指偏了一些,箭矢落在花兔側方,将花兔吓得跳遠。
秦瑄道:“陛下射歪了。”
後方,顧放之同樣沒有射中獵物。
有人誇張地歎息:“顧郎,就差一點,可惜可惜!”
熟悉的感覺傳來,裴辛眼前一黑。
還沒恢複視野,手上便已經傳來弓箭離弦的觸感。
是顧放之把時間回到了他開弓射/出的那一刻。
裴辛聽到秦瑄道:“陛下射歪了。”
-
顧放之郁悶地看着自己歪到幾百裡外的弓箭。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這麼多人看着呢。
顧放之果斷地選擇回檔重來。
第一次讀檔,沒中。
第二次讀檔,沒中。
第三次讀檔,沒中。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
“我就不信邪了。”
顧放之毫不猶豫地再次選擇讀檔:“瞎貓總能撞上死耗子吧?”
-
裴辛一遍遍感受着眼前傳來的黑暗。
耳畔是秦瑄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陛下陛下……”
身後則傳來有人誇張地歎息:“顧郎,就差一點,可惜可惜!”
“顧郎,就差一點,可惜可惜!”
“顧郎,就差一點,可惜可惜!”
“顧郎顧郎顧郎……”
突然,有一道聲音變了——
“射中了!顧郎好射藝!沒想到,顧郎看似生澀,準頭卻這樣好。”
顧放之心滿意足地笑道:“承讓承讓。”
讀檔幾十次,裝這麼一回,不虧。
而裴辛的耳畔則再次響起秦瑄沒什麼波瀾的聲音。
“陛下射歪了。”
裴辛:“…………”
該死的顧放之。
你顧放之的面子就是面子。
他的面子就是鞋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