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修長的手指随意地轉着一支羽毛筆,他的語氣輕松戲谑,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在以往,溫蒂可能并不會把這種玩笑放在心上;但現在,她隻感覺自己的内心越發難受。
“西裡斯,你不但要求和我不再繼續延續友誼,還無視我。現在更是在當面諷刺我的魔藥水平,明明上次我們一起合作都拿到了‘O’的成績。”溫蒂咬緊牙關,難以言述的憤怒從胸腔直沖頭頂。
她沒有回應西裡斯的玩笑,甚至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她隻是沉默地翻看着《魔法藥劑與藥水》,用力之大幾乎撕破書頁。
西裡斯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放下羽毛筆,眉頭微微皺起:“格溫多琳.懷特萊斯?”
溫蒂充耳不聞,徑直起身去材料櫃拿取原料。她故意放慢動作,挑選視線範圍内最完美的水仙根和雛菊根,隻為拖延回到桌前的時間。當她終于回來時,西裡斯正盯着她,表情介于困惑和惱怒之間。
“我來處理雛菊根。”她終于開口,聲音卻充滿冷意,“而你,西裡斯.布萊克,負責研磨蛇牙。”
西裡斯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回應些什麼。但最終,他隻是沉默地拿起研缽。金屬與石臼碰撞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回蕩,比任何争吵都要更加令人窒息。
溫蒂全神貫注地切着材料,将内心的情緒全都宣洩于右手上,刀鋒與砧闆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像極了她的心情。
同時,她故意用身體擋住坩埚,肩膀微微前傾,形成一個完美的屏障,确保西裡斯無法插手她的步驟。
“哦,火候還需要調整。”她突然說道,揮舞魔杖調整着坩埚下的火焰。她的動作幅度被刻意放大,迫使西裡斯不得不收回差點碰到量杯的手。
西裡斯的手臂懸在半空,深灰色眼睛裡的困惑逐漸被惱怒取代。
“你到底在幹什麼?”他壓低聲音,質問對方。
溫蒂并沒有回答,她隻是繼續精确地稱量着毛毛蟲切片,仿佛這是世界上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情。
“格溫多琳.懷特萊斯。”西裡斯的聲音更低了,語氣中充滿着威脅:“回答我。”
溫蒂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更加用力地搗碎下一批材料。她感覺到西裡斯的目光如磐石般壓在她的背上,但她拒絕屈服。
明明始作俑者就是他,為什麼還要來明知故問?
教室另一頭傳來詹姆的大笑聲,其他學生都在愉快地合作着,隻有他們這一桌被籠罩在詭異的低氣壓中。斯拉格霍恩教授幾次經過他們身邊,圓臉上的笑容逐漸被困惑取代。
他猶豫片刻,最終停下來問道:“懷特萊斯小姐,布萊克先生,你們一切都還順利嗎?”
“非常順利,教授。”溫蒂搶在西裡斯前面回答,面帶微笑,聲音甜美的有些不自然,“我們隻是……分工明确。”
斯拉格霍恩教授狐疑地看了看他們截然分開的工作區域,明智地選擇不再追問。
當斯拉格霍恩教授走遠後,西裡斯猛地放下研缽。
“砰——”木桌發出一聲鈍響。
“你最近到底有什麼毛病?”他強忍怒意,咬牙切齒地問道。字字清晰,但并不友善。
溫蒂終于擡起頭,紅棕色的瞳孔中正燃燒着他從未見過的怒火。
“問·你·自·己。”她一字一頓地回應道,目光似利刃,仿佛要對西裡斯施放四分五裂。
西裡斯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内心似乎被打人柳的枝幹狠狠抽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後仰,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馬上就被更強烈的憤怒所取代。
格溫多琳.懷特萊斯是不是瘋了?她的腦子裡究竟都裝着些什麼?
“我?”西裡斯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詞,音調不自覺提高:“我做了什麼?明明是你——”
“請安靜,布萊克先生!”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聲音從教室前方傳來,“縮身藥水的制作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西裡斯抿緊了自己的嘴唇,手掌在桌面上狠狠收緊又慢慢松開。溫蒂轉身繼續操作,但她的手卻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憤怒和委屈充斥着她的内心,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能感受到,教室似乎有其他人的視線正向他們這裡投來。但事到如今,她已不願再去細想太多,隻想快點将任務完成,遠離西裡斯.布萊克。
接下來的步驟是同時加入研磨好的蛇牙和切碎的毛毛蟲,這需要兩人搭檔着配合。按照正常流程,他們應該互相确認時機,協調操作。
但溫蒂拒絕任何交流,隻是在一瞬間就将自己準備好的材料全都倒了進去。
“等等!”西裡斯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但為時已晚。
坩埚裡的液體瞬間從淡綠色變成了刺目的橘紅色,開始劇烈冒泡。
看見面前詭異的景象,溫蒂瞪大雙眼,本能地向後退去,卻撞上西裡斯的胸膛。對方不知何時已繞到她身後,一隻手伸向前方,似乎想盡力挽救局面。
“你給我讓開!”溫蒂掙紮着想要脫離西裡斯的觸碰,手肘卻不小心碰到了量杯架。
更為糟糕的事情開始不斷發生,量杯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裡面的豪豬刺撒入正在沸騰的魔藥,坩埚瞬間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布萊克與懷特萊斯,快熄滅火焰!”斯拉格霍恩教授大喊着揮動魔杖。
可惜,警告來得太遲。
“砰——”
随着一聲悶響,坩埚炸開了,橘紅色的液體和碎片四處飛濺至周圍。
溫蒂感到一陣灼熱傳來,她微微低頭,看見自己的袍子下擺被魔藥腐蝕出幾個小洞。而西裡斯反應更快,他一把拽過溫蒂,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她和爆炸中心之間。
“布萊克!懷特萊斯!”斯拉格霍恩教授沖了過來,魔杖快速揮舞着清理現場,“你們受傷了嗎?”
溫蒂掙脫西裡斯的保護,低頭檢查着自己。還好,除了校袍外,她并無大礙。
“我沒事,教授。”她小聲回答着,刻意避開身旁少年的目光。
西裡斯的袍子後擺被燒焦了一大片,但他也隻是搖搖頭:“沒事,隻是可憐的袍子遭殃了,教授。”
斯拉格霍恩教授歎了口氣,臉上寫滿了失望:“這一次,我不得不給你們的課堂成果評上‘P’了。這麼簡單的藥劑……以你們上次的合作水平,本應該輕松拿到‘O’的。”
溫蒂麻木地點了點頭,成績?現在誰還在乎成績?如果可以,她隻想立刻原地消失。
“現在趕快把這裡都收拾一下。”斯拉格霍恩教授繼續說道:“然後在下次上課前交一份關于今天失誤的反思報告,記住,至少兩卷羊皮紙。”
當下課鈴終于響起時,溫蒂幾乎是沖向門口,西裡斯憤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知道嗎,格溫多琳.懷特萊斯,你在這段時間裡,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溫蒂停下腳步,她沒有回頭,手指緊緊攥住裝滿上課用具的布袋。
“這難道不是如你所願?”
她輕聲回答,然後快步離開。留下西裡斯一個人站在剛剛打掃好的桌子前,表情陰晴不定。
溫蒂一口氣跑到無人的拐角,在停下的那一刻,伴随着陣陣嗚咽聲,一直被壓抑的眼淚終于落下。
她不在乎成績,不在乎袍子上的破洞,甚至不在乎當衆出醜,但西裡斯的那句話像刀子一樣插在她的心上。
變了個人?他究竟都知道些什麼?又明白些什麼?他隻需要随意地在信紙裡寫上幾行字,少給她幾個眼神,就可以輕飄飄地将他們之間的所有經曆一筆勾銷。
說好不做朋友,卻又總給她希望;将她高高捧起,卻又狠狠摔下。
而她,一個不幸喜歡上西裡斯.布萊克的普通赫奇帕奇。隻能胡亂地将那些回憶塞入腦海的最深處,努力不觸碰,不回想。
但他的每一次出現,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住她的目光。隻有手中彎曲的羽毛筆知道,她要花費多少力氣才能忍住不将目光投向他。
溫蒂緩緩擦去眼淚,努力穩定情緒。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西裡斯.布萊克根本就不值得她再掉一滴眼淚。
他想要結束關系,她已給他最好的回應,即使這會讓她的心碎成無數片。但為什麼西裡斯仍是不肯放過她,不斷試探,步步緊逼,讓她始終無法完全放下。
“是我自己太過愚蠢,夜空中的天狼星,本就不可能為我閃爍。”
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溫蒂扭頭,下意識脫口而出:“西裡斯.布萊克,我……”
但後半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溫蒂咽了下去。
此時,與她四目相對的,是莉莉.伊萬斯那雙流露出複雜情緒的綠色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