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好。
又點一個。
沒好。
……
她想父親了。
……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她可以點痣了。
……她給醫師點了兩顆痣。
醫師閉着眼睛,臉色慘白,黑痣像眼珠,左右兩邊都有,對稱,她很喜歡。
後來她又在丈夫臉上點了一個紅豔豔的痣。
丈夫跪在地上求她:“我錯了——”
是啊,肯定是他錯了!
是他——克妻啊——
……
“我還是喜歡我的痣。”石像問,“你要看看嗎?”
謝春酌停下腳步,前方青石路已然塌陷成一個巨大的窟窿,阻止了他前進。
他舉起石像。
石像身姿窈窕,羅裙雕刻清晰,面容秀麗且溫柔,眉心一點痣,正彎着眼眸看他。
“你手裡拿着的青黛呢?”謝春酌問它。
石像表情扭曲一瞬,“……沒了。”
它氣完又洩氣:“反正本來也不是我的。”
謝春酌挑眉,還沒說話,石像就繼續問:“你要看我的痣嗎?”
它期盼地看着謝春酌,結果對方朝它微微一笑,随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對方竟然直接把它抛進了面前的深淵巨窟裡!
“……喜?”
四喜娃娃默默把探出去的身子往裡縮,又往袖内爬了爬,結果還是沒能逃離被拽出去的命運。
“你乖乖待着,我就不動你。”謝春酌輕哄,“知道嗎?你是個乖孩子對不對?”
他還得留着四喜娃娃,好讓萬春看看,洗脫自己的嫌疑。
至于聞玉至本體懷疑他,那就讓他懷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殺。
“……”
四喜娃娃好像洞悉了他的念頭,咧開嘴嘻嘻笑,似乎是在應和,謝春酌被它吵得頭疼,當即要掐住對方讓它安靜,結果娃娃兩面嘴巴張得老大,尖細的喊叫齊齊響起。
喜啊——
嘻嘻、嘻嘻。
拜拜天拜拜地。
拜拜爹呀拜拜娘。
沒用!沒用!
拜娃娃咧——
求喜啊!
眼前的一切扭曲變形,謝春酌心中一驚,下意識要把手裡的四喜娃娃甩出去,結果娃娃抱緊了他的手指,連體倒墜着的另一個娃娃抱住他的手腕,它們的力氣極大,拉着他往前墜去。
風聲烈烈,謝春酌不禁閉上眼睛阻擋,同時雙手捏決,打算破釜沉舟,看看自己現在是否恢複修為,可他的手還沒合在一起,下墜感消失,他“噔”地一聲坐到了堅硬冰冷的木闆上。
他驟然睜眼,看見了銅鏡前的自己,雲鬓鳳钗,美目朱唇,着火紅嫁衣,而他的背後,站着的人……
“娘子。”無臉新郎彎下腰,貼在他的肩膀上,哀怨道,“你讓我等得好苦。”
謝春酌動彈不得。
他冷聲道:“一切都結束了,你不要再玩這些莫名其妙的把戲,快把幻境破了。”
說罷,從銅鏡的反射中看見了坐靠在婚床床腳,昏迷不醒的萬春,一時松口氣。
他還真怕萬春醒着,她要是看見這一幕,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無臉新郎不言語,手持青黛,為他描眉。
銅鏡中的新娘面容本就姣好美麗,再細細裝扮,秀眉輕描,如霧雨朦胧的煙眉,更顯麗色,又平添幾分脆弱惹人憐惜之感。
待他畫完,謝春酌看向鏡中,眼中都流露出幾分詫異。
他沒想到無臉新郎眉畫的那麼好。
“我苦學多年,隻為這一刻。”
無臉新郎的手如捧着花似的輕輕貼在身前人的臉頰上,一隻手幾乎遮住一半多的臉,指節粗且長,手背青筋微微鼓起,指尖觸碰到眉尾。
“妝罷低聲問夫婿……”
他俯身,吻向新娘眼角紅痣。
洞房花燭夜——
四喜娃娃喜悅的笑聲在四面響起,謝春酌看着銅鏡中的畫面,他身旁人的面容如霧裡看花般,從朦胧慢慢變得清晰……
正當他的心一寸寸提起時,猝然間,“铮”的一聲,長劍出鞘,銀白劍光閃過,血色飛濺。
謝春酌心突地一跳。
肩膀上貼近他的人頭顱瞬間滾落,最後跌在他的懷中。
“卿卿……”
房門口站了一人,烏發淩亂,胸口大片血漬暈染開,在淺藍色的長衫上猶如血色烏雲。
“卿卿……”
他踏步走進,眨眼間來到了謝春酌的身後,撥開頹然倒下的無頭屍體,濕紅的手越過單薄的肩膀,血珠從手掌滑落,滴下,暈開。
指腹擦過皎白面龐上颦起的霧眉,讓其染上一抹紅。
聞玉至彎下腰,學着無臉新郎的姿勢,輕聲在他耳邊呢喃。
“……畫眉深淺入時無?”
謝春酌止不住地戰栗,冷汗從額頭滴落。
冰冷的軀體自後擁抱、禁锢着他,而他卻低着頭,看向懷中……
懷中的人頭面容清俊溫柔,笑問:畫眉深淺入時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