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山腳,周家山頭有塊兒空地,應是村裡人蓋新房,打家具,偏愛這塊兒的木頭,日積月累下來,那塊兒的樹,便被砍光了,獨留一片曠地,約麼着有個兩三畝的樣子。
周宵思來想去,種果樹顯然是不成,想要種藥材,又不知如何栽種,還是今兒顧筠午時鹵了牛蹄筋,才解了他這幾日糾結來糾結去的問題。
看着沖牛蹄筋傻樂的周宵,顧筠頗覺好笑,溫聲道道:“這般喜歡吃?明兒我讓你爹去趟鎮上,再買些來。”
顧筠的話讓周宵回了神,意識到自己丢人了,雖說都是自家人,但已是倆娃的父親的周宵還是有些覺得羞赧,輕磕了一聲兒,道:“不是,小爹,我不過是看到鹵子,想到山上的那片空地要種什麼了?”
顧筠夾了塊兒軟糯的牛蹄,放進圓圓的小碗裡,聞言道:“原是如此,你是想種花椒?五角?”
周宵點了點頭,“這些東西,平時不僅鎮上做鹵味的店家需要,醫館也能收,不怕賣不出。”
“是比種其他的好,你既已決定了,明兒便去鎮上看看樹苗,如今這時候,正是移栽樹的好時候。”
南星如今忙的腳不沾地,周宵有空兒,剛巧許久未去鎮上,買樹苗的事兒,就他自己來便是。
喜哥兒把團團的袖子捋上去,免得用手抓牛蹄啃的時候,弄髒了袖子,聞言開口道:“明兒剛巧我也想去趟鎮上,買兩匹棉綢,給家裡的侄子做兩身兒夏衣。”
最近村裡不知從哪兒刮起的風,春時要送雙親新鞋子,等到了夏初還要送家裡的小輩兒夏衣,旁人都送了,你若是沒什麼表示,且不說家裡雙親有意見,在家裡眼巴巴等着的嫂子就沒你什麼好話,上不孝,下不疼。
喜哥兒這幾日忙裡偷空,緊着把給村長和村長夫郎的鞋子做出來,顧筠和周銘的,折算成了銀子給他們,實在是忙不過來,好在倆爹并不介懷。
“給咱小外甥也做兩身兒。”周宵想到隻聽喜哥兒說過的,胖乎乎的小外甥,雖尚未見過面,就已對他喜愛的不成了,什麼事兒,他這個當舅舅的,總是會想到未曾謀面的小外甥。
喜哥兒聞言笑道:“哪裡用的到我們,前幾日大伯哥還寄了不少的衣服給團團和圓圓你忘了?信上都說了,大伯哥婆婆把小外甥五歲前的衣服都安排人做了出來,春夏秋冬的衣物穿都穿不完,今年團團和圓圓的衣服,咱們自己都不用做。”
顧筠把圓圓的袖子捋好,聞言道:“衣服不必寄,倒是家裡的櫻桃快熟了,到時候,用個木箱,放些冰塊兒,把家裡的春果寄過去給念哥兒他們嘗嘗,南府城的果子,和咱們這兒的,還是不一樣。”
周宵咬了口牛蹄筋,軟糯彈牙,香氣四溢,“成,到時候我讓南星寄過去些。”
一盆子鹵牛蹄筋,家裡三個漢子,連帶着喜哥兒,都是能吃的,沒多久便見了底,周銘喝了口海菜湯,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兒,“下回再遇着,我都給他包圓了。”
顧筠笑了笑道:“豬蹄也不比牛蹄差,你若是想吃,明兒喜哥兒你們買些回來鹵着吃。”
未等周銘開口,喜哥兒便點頭道:“知道了,小爹。”
笠日一早兒,春時的清晨,還有些清冷,夫夫倆多穿了件外衣,吃過早食,便駕着馬車去了鎮子。
路上沒遇到幾個村裡人,和喜哥兒相熟的人家,如今家裡都有了牛車,再不用徒步走去鎮上。
遇到上了年紀的婦人夫郎,見他們佝偻着身子,拄着木棍顫巍巍走在路上,喜哥兒難免起了些恻隐之心,喊了他們坐上馬車。
兩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夫郎沒想到,一輩子都沒怎的做過牛車,有朝一日,竟也能坐上馬車了。
老夫郎坐在馬車裡,看着幹幹淨淨,還帶着些香氣的墊子,有些局促的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隻做了個邊邊,“喜哥兒,你們是去鎮上做啥?”
喜哥兒聞言笑道:“爺麼,我和阿宵去鎮上随便逛逛,買些樹苗。”
那老夫郎笑了笑,幹枯的手背布滿了歲月的痕迹,在村子裡,幹了一輩子農活的人的手,就沒有幹淨光滑的,但也就是這樣的一雙手,養起了一家子的人。
“這馬車是舒坦,多虧了喜哥兒,我們也享了一回做馬車的福,說起來,我大孫子夫郎就在你們山頭做活兒,昨兒回去算了算,這月月底,能拿回家七錢銀子,可是了不得,多虧了你們,我家日子可算是沒那麼緊巴了。”
說話的老婦人眉眼清明,看起來便是個健談的,這道謝也是真心實意,一月七錢,一年便能蓋間泥瓦房,家裡也能時不時割斤肉,今兒她便是去鎮上買肉呢。
喜哥兒笑了笑道:“都是您孫夫郎應得的。”
隻見那老夫郎嘴角微動,似是想說些什麼,又閉了嘴,到嘴邊話又吞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