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的劍術如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簡單評價,就兩個字——不差。
經過千音門那場比試後,尹問崖和百裡澤針對我們的個人特質,研究出一套新的打法。
尹問崖主攻,姜久思防禦,百裡澤輔助,我則尋找機會攻擊對手的關鍵位。
世人永遠不會知道,無情道修士能做到什麼地步。
尹問崖作為上一屆仙門大比個人賽的魁首,總是最先被對手圍攻的那個,他們都覺得隻要牽制住尹問崖,其餘的三人根本不成氣候。
然而,當他們将大部分戰力都集中在攻擊尹問崖的時候,卻沒想到我已經潛入了他們的後方,把劍抵在了他們隊長的脖子上。
要是他們不認輸,那就把小命留下。
對手隻能舉手投降。
結界打開,外界的吵鬧聲傳入耳中。我揉了揉耳朵,不太适應從極靜到極吵的切換。
觀衆席裡有參賽選手的仰慕者,他們形成一支小團隊,有些舉着寫着選手名字的闆子,有些還會在勝利之後拿起唢呐、鑼鼓、古琴什麼的,合奏一段喜慶的音樂。
我眼尖,看見有人舉了“尹問崖我愛你”的木牌,于是瞪向那塊木牌,打算用我灼熱的視線盯穿木牌。
不過大部分觀衆都隻是純粹來看比試的路人,他們對這場突然結束的比試還一頭霧水,發出疑問。
“不是,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去到對手身後的嗎?”
“他是修習了隐身術嗎?不可能啊,對面不是有看破一切幻術的千裡眼嗎?”
“對面太菜了吧?!”
有位看破了真相的高境界修士出來為對手澄清,解說:“不是對面太菜了,是那個無情道修士的氣息,隐匿到與自然融為一體。
“你會戒備接近你的人,卻不會戒備自然存在的東西,比如風,比如空氣。”
我擡起頭,看向那個解說的紅衣修士。
有眼光。
紅衣修士與我對視,他微微一笑,緩慢展開手中的折扇……
我眯起眼睛,念出折扇上的字:
“操、所、有、人?”
身後,靠近我的腳步聲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就是一陣慌亂的步伐。
尹問崖用大掌捂住了我的眼睛,熟悉的藥草味圍繞着我的周身。
“有髒東西,别看。”尹問崖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方傳來。
姜久思和百裡澤也一左一右地護在我身旁。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他們擺出這樣嚴防死守的架勢,有些好奇。
尹問崖捏住我的肩膀,将我轉了半圈,背對着剛才那個紅衣修士,表情有些難看。
我見他這個表情,獲勝的喜悅也被沖淡了不少,下意識緊張起來,開始反思我剛才有沒有犯什麼低級錯誤。
啊,難道是我念錯了那個?
都怪他折扇展開的方式不對!
我連忙找補,說:“他折扇寫的是‘人有所操’吧?”
尹問崖低頭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說:“不,就是……”
他哽了一下,沒有說出那四個字,而是别扭地說:“你剛才念的是對的。”
咦?我想繼續問,卻被尹問崖按着肩膀,帶出了比武場。
他甚至連平日和對手寒暄都沒有了,而是讓百裡澤和姜久思代勞,仿佛後面有狗在追他。
我察覺到那個人對尹問崖的特殊。
為什麼他的出現會讓尹問崖如此異常?肯定有問題!
難道他也是尹問崖的仰慕者?
我把他歸為那些在觀衆席給尹問崖舉牌子,加油打氣的仰慕者。
如果是對待這種普通的仰慕者,尹問崖的态度也很尋常,就跟對待萍水相逢的朋友一樣,但是那日他一見那個紅衣修士,就帶着我逃一樣地離開了比武場,這個态度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我的心情有些煩悶。
讨厭有人在尹問崖的心裡是特殊的。
這兩日,我在尹問崖面前旁敲側擊,想問那個紅衣修士是誰,可是我越問,尹問崖的臉色就越難看。
下面的一場比試,那個紅衣修士也來了,而且我每次看他,尹問崖都陰沉着臉,然後紅衣修士還對他抛媚眼。
我好生氣!
他有什麼資格給尹問崖抛媚眼?!我請問,他哪位啊?
也就是會打扮,穿了一身鮮豔的紅衣,在一衆愛穿白衣裝仙風道骨的修士裡,顯得白了一點,笑起來又燦爛了一點罷了!
不對,難道……這樣就能吸引尹問崖的注意了嗎?
我越想越睡不着,都已經洗漱完躺下了,發冠都解了,外衣都脫了,還是起了身。
我端來水盆,從院裡的水井打了一盆水,對着盆裡的倒影,擠出一個笑容。
倒影裡的人好像死了三天,好心的收屍人為了讓他的親人看他最後一面,于是特意給僵硬的屍體弄出微笑的表情。
正好這時,百裡澤從外面回來,跟我打招呼:“這麼晚還不……”
我擡起臉,看向他。
百裡澤的腳步一頓,然後表情驚恐地後退了三步,撞到了同樣剛回來的姜久思。
“你幹嘛不進去?”姜久思雙臂環胸,繞過僵在原地的百裡澤,大跨步走進院子裡,一擡眼對上我,她停住腳步,淡定地轉身,“走錯院子了,不好意思。”
我:……
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吧。
我揉了揉臉,把水盆裡的水倒掉。
這盆潑出去的水就是我在心裡默默流的眼淚。
雖然我沒有表現出來,但是我其實對自己樣貌吓人這件事,開始有點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