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序十八歲生日的這天,整個L城似乎都被一種特殊的氛圍籠罩,各大商業大樓上霸屏着裴元序的名字和生日祝福。
林序秋帶上江禮然,一同坐上司機的車,一路上豪車不斷,卻都緩緩駛向同一個方向——L城内最負盛名的紀知景國際酒店。
紀知景國際酒店算得上是L城最頂尖的一家酒店,光看外觀就足以感受到它的奢華,共設有80層樓,站在下面仰望去,樓體聳立在雲層中。
據說是L城最大的房地産商開發的。
江禮然記得前一天曾問過裴元序,生日有何打算,是否已有心儀的去處,裴元序隻是淡淡地說,要去飯店吃頓飯。
可當江禮然站在紀知景國際酒店的大廳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裴元序口中的“飯店”,竟是這座城市的地标建築。
大廳中央是一座三層古銅色鷹雕噴泉,水光裡折射出的吊燈光斑讓江禮然覺得,看一眼都像吸到一口金箔。
噴泉旁邊擺放着人一般高的迎賓牌,寫真裡的裴元序穿着香槟色緞面禮裙,珍珠耳墜懸在頸側,笑容明豔得不可方物。
視線下移,江禮然突然發現底部那行燙金花體字:“Welcome to Rosy 18th birthday party. -12.22-”,心中一動。
“Rosy”,這不正是她給元序的備注嗎?難道元序的英文名叫這個?
她感覺很巧,因為她當時本想備注為跟裴元序有關的“Rose”,但在最後一刻,卻鬼使神差地改為了“Rosy”。
一旁的林序秋撐開雙臂感慨:“啊……好久沒來這裡了……”
見她似乎對這裡并不陌生,江禮然好奇:“你來過?”
“不然呢?”林序秋回答得有些不耐煩,揪着江禮然的衣袖往前走,“好了别墨迹了,我們上樓吧。”
林序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臨時訪問卡,刷開專屬電梯的門,江禮然緊跟她的腳步上去。
電梯門緩緩關閉,林序秋背身過去,照着鏡子整理領帶,在胸前别下一枚雪山胸針。
江禮然透過金屬鏡面門看她,疑惑道:“你那幹嘛的?”
“裝飾,懂不懂啊?”林序秋轉過身來,掠起一陣雪松香。
這又是穿正裝又是噴香水的,江禮然扇扇鼻子,撇她一眼:“我看還是你裝。”
林序秋不屑地一笑,“大小姐的生日,這是基操~”
江禮然懶得理她了,望着液晶屏的數字慢慢飙升,最終定格在“80”。
看着那數字,江禮然暗自思忖,元序的父母真是疼愛她,不僅選了這家酒店為她慶生,還是訂的頂樓。
電梯門再次開啟,一股陌生的玫瑰芬芳撲面而來。走廊盡頭,林序秋熟練地掃卡,推開化妝室的後門。
踏進化妝室的那一刻,鎏金梳妝鏡前坐着的人影,讓江禮然恍惚間以為誤入了電影片場。
裴元序安靜地坐着,造型師正握着唇刷給她掃上紅茶色口紅,而她聽見開門聲,隻是往這邊瞥來目光。
在LED化妝鏡的冷光下,她的發絲都泛着月暈般的光澤,江禮然忽然理解了,古希臘神話中納西索斯為何會愛上水中倒影。
江禮然覺得裴元序就似那即将上紅毯的頂流演員,她是如此的光彩熠熠,連随着動作輕顫的眼尾碎鑽都像是銀河碎屑墜入湖泊。
她朝裴元序走近,順手把懷中那一束曼塔玫瑰放在梳妝台上,鏡前的人頓時發出了一聲贊歎:“好漂亮的玫瑰!喜歡!”
見裴元序拍手捧場,江禮然笑着撓撓頭:“喜歡就好。”
而後另一側的大門,幾個工作人員推着滿是禮物的車送進了化妝室,江禮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過去,緊接着被化妝室一角堆積如山的禮物所吸引。
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暗暗震驚。
在這些包裝精美的禮物盒中,她認出了幾個知名奢侈品牌的标志,那些個昂貴的包包、絲巾、飾品等都堆在地上,像摞得高高的珠光寶氣的垃圾堆。
江禮然把手揣進兜,攥緊了裡邊的小盒子,那是她精心準備的手鍊。
為了這條手鍊,她省吃儉用,兼職了兩個月,甚至掏出存款貼了五千多,但與周圍那些名牌包包、珠寶相比,卻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上次林序秋生日吃了過度包裝的虧,今天她連禮物袋都沒裝,揣着就來了。
内心的自卑和不安像潮水般湧來,她擔心自己的禮物在這樣一場豪華的生日派對中顯得太過寒酸。
怕裴元序看不上這份禮物,怕自己的心意被輕視,丢進那堆裴元序看都不看一眼的禮物堆中。
她開始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去看裴元序期許的眼神。
林序秋看出了她的猶豫,悄悄把她拉到一旁,低聲問:“你愣着幹嘛?你禮物呢?”
江禮然用指甲輕輕摳着禮物盒的天鵝絨面,吞吞吐吐地回答:“元序會不會……不喜歡這個手鍊啊……”
林序秋:?
“怎麼可能?”林序秋語氣暴躁,“你今天怎麼這麼墨迹,愛送不送!”
說完,她甩下揪在江禮然衣袖上的手,徑直走向裴元序,掏出自己的禮物放在梳妝台上。
“打開看看。”林序秋對裴元序說。
那是一個水鑽發夾。
一開始,林序秋就給裴元序安排了私人訂制的設計師,專門到裴元序家裡量她的身材數據,為她定制成人禮的禮裙和高跟鞋。
原本那鞋是打算送到林序秋家裡,由她親手在今天送給裴元序的。
可因為那天江禮然的小心翼翼,把林序秋計劃打亂了。她隻好将高跟鞋直接送到裴元序家,把禮物換成了與那條手鍊價位相鄰的發夾。
江禮然又不傻,她當然明白林序秋的心意。她覺得以林序秋的那種性格,不會簡簡單單送個發夾的。
那發夾雖然也不便宜,但江禮然知道,這在奢侈品店随處可見,一抓一把。
趁裴元序正試戴發夾,林序秋撇過頭緊盯江禮然,不停使眼色,似乎在說:你快送啊!
江禮然望着林序秋,捏緊手裡的禮物盒,内心掙紮了一番。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走到裴元序面前,遞出了手中的禮物,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隻見裴元序也沒在意,伸手接過小盒子,拉開上面纏繞着的絲線,揭開盒蓋,掀開内部的雪梨紙。
燈光下,滿鑽手鍊流轉着亮銀,星辰般閃動。
她輕笑,擡眼看來,長長的睫毛好似蝶翅染着霜。
“禮然,幫我戴吧,自己戴不方便。”她把禮物盒轉向江禮然,笑意依舊漫在嘴角。
江禮然總算松了一口氣,看來元序她沒有嫌棄這份禮物,不過她會喜歡嗎?
邊想,江禮然邊從盒子裡捏起手鍊,緩緩貼到裴元序的手腕上,仔細幫她扣上,随即觀察着裴元序的表情。
裴元序依然笑着,擡起手欣賞腕上的手鍊,随之笑容更深:“這個也好看!感覺會跟我今天的裙子很搭~”
見狀江禮然的心才完全放下,問她:“什麼樣的裙子啊?”
“保密~”裴元序悠悠地笑,接着站起身來,推着江禮然和林序秋的肩膀往外趕,“你倆先去宴會廳吧,我得換衣服。”
化妝室有專門的換衣間,才來這裡都沒說幾句話,但既然大小姐發令了,兩人也隻好從命,點點頭應好就出去了。
宴會廳内早已聚集了許多賓客,黃皮膚的白皮膚的黑皮膚的……江禮然不怎麼認識,但無一例外的是,她們都身着高定禮裙和西服。
而她一轉頭,林序秋從侍應生那拎了杯香槟,就往那群白人裡紮堆去了。
看樣應該是她們曾在倫城的朋友和同學。
室内好生熱鬧,一旁演奏着古典樂曲,混着各界社會名流的談笑聲,給人一種誤闖上流社交圈的窘迫感。
不過江禮然也不覺不自在,畢竟她生來就不社恐,況且以前被人戲稱過“交際花”。
桌上除了小型香槟塔,還擺放着各式甜點,最引人矚目的,是宴會廳中間一個巨型鷹鹫翻糖蛋糕,似乎隻是用來觀賞,因為舞台旁赫然放着一個八層粉紫色蝴蝶蛋糕。
江禮然将整個宴會廳環顧一圈,注意到主宴廳全由玻璃打造,穹頂是整面弧形玻璃,她能透過玻璃,看到外面的暮色如傾倒的葡萄酒漫進來。
而有些賓客,聊着聊着就往四面八方的副宴會廳,或者露天平台上去了,就連林序秋都不見了人影。
這陣仗還真是大,不過也是,元序是大小姐,成人禮不隆重才奇怪。
江禮然就這樣想着,吃着桌上的甜點,絲毫沒有發覺到有那麼一絲不對勁。
成人禮儀式迅速展開,主持人一番熱情洋溢的開場白後,熒屏上播放起一段裴元序的成長記錄片。
此時林序秋也才回來,坐在江禮然旁邊,與江禮然一同觀看視頻,時而跟她閑聊掰扯裴元序兒時的事。
畫面中,襁褓中的裴元序被姥姥抱在懷裡,兩三歲時呀呀學語蹒跚學步,四歲第一次握起畫筆在姥爺臉上塗鴉,七歲學着父母的模樣撅着身子打高爾夫,十歲在歌劇院的紅色包廂裡托腮淺笑,十三歲在畫展與私教老師合影……
江禮然目不轉睛地望着熒屏,聽林序秋說那些趣事,心中不由贊歎,元序小時候真是可愛死了。
随着視頻的結束,燈光漸漸變暗,直到下一次亮起,聚光燈照射,裴元序在父母的陪伴下走上了舞台。
她身着一襲黑色長紗裙,絲絨抹胸,胸前的亮片與水晶組成一隻黑天鵝,點綴着銀色微光的裙擺層層疊疊,脖頸戴着一條鑽石項鍊,手袖将那牛奶似的臂膀包裹住。
頭戴一頂耀眼的黑色皇冠,長發如海浪般披散,發尾的卷尤其Q彈,随着步伐蕩漾。
江禮然看得入了神,台上的人今晚太過高貴優雅,望着她走向台前,心髒撲通撲通跳着,甚至忘記了跟着人群鼓掌。
音樂逐漸變得煽情,随之而來的是裴元序父母感人肺腑的話語與今後的祝願。
聽到這些,裴元序已經感動得淚流滿面,用掌心遮住臉部,不停地哽噎抽泣。
父母上前抱住了她,她被簇擁在愛裡,愛的淚花在她眼裡打轉。
随後父母各自遞給她一個紅色盒子,是生日禮物。
揭開蓋,裡面躺着一把奧迪RS7的車鑰匙,房産證的燙金字體晃得人眼睛生疼。
這簡直就像個加冕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