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就着晗娘子的手喝完了金盞中的酒,一盞接一盞,喝昏了頭就枕在晗娘子膝頭睡一覺,醒來就會發生出現在自己卧房的奇迹。
晗娘子在給缑月設計靈紋,有了靈紋才能真正接管金箍棒,現在的金箍棒還是齊天最後下的聽缑月話的指令。
靈紋是用「生物相容性彩色墨水」印畫的花钿或者妖紋,本質是電子紋身。妖紋一般是妖仙才用,面積更大。墨水形成的導電薄膜完美貼合皮膚,提供非侵入式生物感應,取代全息手環成為二代仙人使用迷毂算力的終端。
晗娘子用朱砂給缑月畫了兩胳膊樣式都沒挑出來一個滿意的,“月丫頭還沒有靈胤,做師父的想一個,給點兒設計靈感。”
暮從美人榻上起身揉揉頭,金發中飛出幾隻楓葉黃的紅鳥翼鳳蝶,整個翅面呈現桔紅色,「跟師尊一個靈胤好不好?」
“好!”
缑月想要跟齊天和晗娘子一樣的滿身妖靈紋,晗娘子跟她說得等她長大了能負載六十斤的金箍棒才行。晗娘子用金色墨水給缑月畫了蝶紋花钿,多囑咐了幾句使用注意事項,摟着她抱抱說了句“再見。”
缑月心裡有種似曾相識的悶悶感覺,“晗娘娘也要去做更好的人了嗎?”
晗娘子捏捏她軟乎乎的小臉蛋,“沒錯,晗娘娘要去做很好很好很好的人,缑月一眼就會喜歡上的人。”
晗娘子回中洲安置好沈昭和仙人化石,交接天庭的工作,跟冥務司确定投胎日期,準時進入輪回。金烏将她的武器天狐尾寄給暮,從此暮身邊多了隻與蒲桃一般的酒紅色九尾狐狸。
——
太後突然把鏡宮的鏡子都砸了,身邊内侍漆容親自往欽天監的仙人住處送了一面十尺高的波斯鏡,宮人傳說那面波斯鏡中有惡鬼。
漆容一幅習慣了的操心模樣,“太後說讓你管管裡面的鬼,氣得他頭疼。”
暮端杯酽茶翻着白眼讓他趕緊回去伺候楊玉環,随手扯塊布将鏡子遮上。李晟下朝後又在欽天監露台擺了櫻桃釀和棋局,高陸百慧被差遣請仙人赴宴飲酒下棋。
“百慧君,陛下今天輸幾局了?”
高陸百慧擦了擦富商送的鍍金随身鏡,說是南洲十六皇子加持過許願魔鏡,“行忍仙君是唯一敢赢陛下的,一局沒讓,一點面子沒給,二十顆子之内輸了五十局,兩人都還好端端坐着。”
皇帝沒黑臉一直在說什麼,李行忍嘴唇未動用心音回應。清談一場,皇帝高高興興走了,還賞了欽天監好些櫻桃酒。
“我先去給仙人檢查卧房,免得又有刺客。”高陸百慧收起鏡子匆匆離開了。
暮回自己的卧房往美人榻躺,沒管鏡子上揭開的布和放在床榻邊的櫻桃酒。他覺得頭昏,背着鏡子中的身影睡過去。
真是沒良心啊~
鏡子反射榻上的美人,鏡中人背身朝鏡空間中的另一個美人走去,在美人身邊半蹲下,長長的白發像新娘的頭紗一樣。
“再喝點吧。”
“睡着了嗎?”
“也不等我一起。”
“我好想你。”
鏡子上出現密密麻麻的紅色對話框,我好想你,遮住了整個鏡面。
缑月發現暮最近頻繁飲酒,雖然量少,但是日日都飲。
“師尊又開始做從前那些夢了嗎?”缑月知道師尊想起從前沒成仙時的事就會飲酒,師尊從不把那時的故事說給她聽。師尊總有說不完的故事,那部分故事隻有齊天師父父和晗娘娘才知道。可是,齊天師父父和晗娘娘都去做更好的人了。
暮新沐過,身上是皇帝送的龍涎香味道,頭發用炭盆烤幹了要梳頭,「我沒事。不過羽化後骨頭沒長好又把腳崴了,這幾日隻能待在屋子裡。」
缑月拿出玳瑁梳給師尊梳頭,“中洲之外靈氣稀薄,師尊要許久才能恢複正常。新皇日日都來擾師尊清淨,治國之策盡在棋局中,他哪有那麼多的福分得仙人指點,哼!”
「缑月,國子監中的課程可還适應?」
缑月:“盡是些君為臣綱的東西,姑娘我可是要成仙的,聽那些作甚?還是騎射,捶丸有趣,師尊,我射得可準了,鎮國侯的世子都比不過我……”
暮笑着聽完哄她回去睡覺,缑月等暮睡着溜回來把鏡子上的布扯了,“鐵甲媽媽,我走了,你要保護好師尊哦。”
鏡面浮現,「一定。」
……
李晟帶來一盤皇商進貢的西洋棋,暮照殺不誤。欽天監的同僚們每天提心吊膽,皇帝來欽天監之後就沒赢過棋。
暮打了哈欠,缑月讓金色小猴子把李晟擡走。暮今天沒有喝酒,沒讓任何人送,自己走回住處揭開鏡子上的布,對着鏡子拿掉腰間玉帶,拿掉右手的假肢,去掉外裳隻剩中衣。
他回到美人榻上對着鏡子自摸,鏡空間裡有另一個他。
某人饒有興味的聲音傳入暮耳中,似笑非笑,“又被發現了。”
鏡空間的暮問赤金異瞳的人,“你是要這個我,還是要外面那個?”
鏡子之外的暮也在用口形問:我和他你要誰?
林秋深拿起鏡中暮的腳腕查看,“成年人不做選擇,是你我都要。我好想你啊,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我,小暮,是誰把你變壞了?”
暮撐着頭,“這幾天你不是一直在找答案,試出來了嗎?”
“不确定,再試試。你的腳不方便,就這麼幫你舉着吧,别躲,呃呼,看來還是我,是我把你變壞了嗎?”林秋深單膝跪上榻俯身将自己的臉送到暮卸掉無名指的右手裡,感受他顫抖的身體和下意識的躲避。
他回頭看向鏡外的暮,已經在咬牙了。
“聽說你無情道畢業,可我好像聽到心跳變了,還在變更快,跟着我一起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還忍得住嗎?”
寬肩黑金主教服和頭紗般的白發構成了林秋深的背影,鏡子外的暮好笑地看着他,突然咬着牙将目光擡到天花闆,額間頸間沁出薄汗,瞳孔漸漸渙散。
鏡子裡的暮撐不住側趴下了,“現在都不需要主人同意了,唔啊,真壞啊,還說想我,明明隻想弄壞我。”
林秋深低笑,“你的心那麼狠,八億七百萬年擱置,讓我好恨~我隻能找别人才能換來靠近你的機會報仇。你抱着别人,為别人哭,為别人赴死,對着别人笑,萬般好都給别人卻獨獨忘了我,”他身上的主教袍滑落露出飽滿的脊背和背溝上眼睛似的巨大創痕,“小暮,你說過欠的債會利滾利對嗎?”
雙眼漸漸全部染上赤紅,黑紅氣息從創痕中蔓延,一對黑色巨翼從傷口裡長出——撐開——包裹——顫抖,耳垂的帝王蝶金流蘇劇烈搖晃,羽翼漸豐分化為六翼将身下的人整個蓋住,黑色羽毛在鏡空間中飛舞。
“我的愛,地獄歡迎你。”
“林秋深,我等這天很久了。”
黑色羽翼被染白了部分,林秋深沒有停下,要更白。
“暮,換種方式,說愛我。”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