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土坑中躲藏了多久,天微微發亮,他趕緊起身往林子深處走去,芸娘給的地圖上顯示附近有個小村落,為了防止被光王發現他打算從林子中的小路裡穿過去。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走到了附近的那個村莊。他來到一位大娘家借宿,謊稱自己是化緣途中被打劫,才落得這副模樣。
大娘為人熱情,他塞銀子,大娘也一直不肯要,嘴裡還說着:“這日子,年歲不大好,最近的确也不大安生。今兒我家那位上山劈柴還聽說光王殿下昨兒夜裡抓朝廷通緝犯,犯人就從上山的崖邊跳下去了,還說中了不少箭,怕是找到也活不了了!”
他腦子一“嗡!”,是她嗎?她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小師傅,你怎麼還哭了?都怪我話多!可是吓着你了?”他怔怔地沒有說話,隻是将眼淚抹去,卻像是怎麼也抹不完。
他自小也沒見過這樣的人物,無端端辱他、罵他,甚至想害他的都見得多了,可獨獨沒有這樣一心護他的人。
大娘見他神色異常,便也沒有說什麼,帶他進屋,出去張羅叫自家男人燒水給這位小師傅沐浴。
“快來人啊!”小沙彌剛收拾好上完藥就聽見大娘的叫聲,他趕緊跑出門去,隻見大娘神情慌張。原來是大叔準備上山去采藥回來時救了個衣衫破爛的女子,待将她帶回家時,女子氣息已是十分微弱。
大媽以為人死了才高聲求救:“快去叫張大夫來,小師傅,快來幫幫手,擡這位姑娘進屋去!”
淩嶽趕緊上前幫手,卻在看見姑娘臉的時候愣住了,是她!她沒死!他手微微有些顫抖,不由自主地把她的碎發别到了耳後。
她衣衫破爛不堪,身上還有些被碎石滑破到血迹。他們二人将她擡到了床上,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小師傅,我們屋裡就這一間空房,要不然您去我們屋裡湊合一下,一會兒讓我老在你房間裡打地鋪?”
“不用……”話還沒說完,大叔便将村裡的大夫請到了屋裡。
大夫看起來年事已高,頭發與胡須俱已斑白,他用手捋了捋胡須,強打着精神開了個方子,“這姑娘并無大礙,隻是從山坡滾落,驚吓所緻,身上有些擦傷,清洗上藥就好,我給她開了劑定驚茶,你們去我那邊拿藥,等她醒了給她喝,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大夫這話說完,他心中大石才算落了地,大娘也先将他們請出,給芸娘清洗後上了藥。
過了一炷香的樣子,芸娘悠悠轉醒,睜開眼就看見坐在一旁看書的小沙彌,“是你?我怎麼在這裡?”她聲音喑啞。
小沙彌見她清醒,歡喜的不得了,趕緊給她倒了杯溫熱的茶水,語氣溫柔:“不要急,先喝點茶。”
芸娘接過茶水來喝,他在一旁說着大叔發現她的經過。
說完又輕聲問道:“你又是怎麼逃脫的呢?”
芸娘聽這話,似是想起了什麼,眼圈一下就紅了,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說話也有些含糊了,抽噎着說:“雲雀她…她為了救我出去,身中數箭,跳崖死了,她引來追兵的路上…路上把我扔在了樹叢中。”
她說的斷斷續續,他大概明白了她是怎麼被救的,心下一邊感歎他們二人之間的緣分,一邊也有些慶幸雲雀是個忠仆。
他手忙腳亂的安慰着芸娘。
“是我沒有用,才連累雲雀的。”她說着又哭了起來。
大娘此刻拿着一碗面推門而入就看見這場面,當下慌了神:“怎麼了姑娘?”連忙把面放下就質問起淩嶽來:“就叫你看姑娘一會兒怎麼就把人弄哭了?你對她做什麼了?大力,你快進來!”
“姑娘你别怕!跟大娘說!大娘給你做主!”這下倒是把淩嶽弄的慌了,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窘迫的樣子倒竟是把芸娘逗笑了。
但又轉念想到了雲雀,她神色又是一陣哀傷:“大娘别怪小師傅,是我想起來為了救我而死的恩人,不免感傷,與小師傅沒關系。”
大娘這才放下心來:“小師傅是大娘錯怪你了。該打該打!我這就去下個餃子給你賠罪!”
淩嶽欲攔,但也架不住大娘過于熱情,便也隻能苦笑着随她去了。芸娘被這一鬧反倒是平和了許多,靜靜地吃起了面條。
“謝姑娘救命之恩!”小沙彌将門關上便對着芸娘就行了個大禮。
吓得芸娘趕緊将他扶起,“小師傅不必多禮,隻是順勢而為,算不得什麼恩情。”芸娘看起來并不想多談這件事,情緒也不大好,淩嶽也沒有打擾了。
翌日清晨,他醒的很早,走出院子,看見芸娘穿着一身麻衣,簡單的挽着個雙環髻,若有所思地望着遠方的山峰。
想來她還是在想雲雀的事情,看着芸娘脆弱的背影,他心中突然有了個沖動,他想保護她。
“小師傅,你也起了?”芸娘回頭看見了他,匆匆抹去了眼邊的淚水。
“我叫淩嶽。”小沙彌突然自我介紹起來。
“是師傅俗家的名字嗎?”
“不,不是,是我的真名,我是神龍谷谷主的兒子,來古突寺是執行任務。”他深吸一口氣,把想坦白的事情一股腦兒地都說了出來。
芸娘像是被他突然的坦白給震住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我…我不是有意欺瞞你的,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隻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你會告訴我這些。”她的語氣有些落寞。
“你不生氣我騙你嗎?”
“每個人都有秘密,并不意外,隻是有些遺憾,原本以為你同我一樣無牽無挂,無所依絆。原隻是我一人如此。”說完她垂下頭來,她的側臉在依稀的晨光下白的都有些透明了,仿若不抓住她,她便會随着清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