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是可笑,辱沒門楣?是啊!相府之女在外開酒樓,聽起來便可笑至極。但現下這罪魁禍首正高座明堂之上譴責她呢!
見她低頭不語,眼中還有隐隐淚光。李相出乎意料地沒有繼續斥責,似剛剛隻是随口一問。
表情也變得柔情萬分起來,說道:“夭夭,我也是第一次當人父親。有些嚴厲也是望你好。”
父親突然說這些貌似溫情的話,讓芸娘有些惡心。她下意識想到他是在打什麼主意:“女兒曉得的。”
李相頓了頓,背也佝偻的幾分。他似乎打算把這場感天動地的父女和解大戲繼續唱下去,芸娘也樂得配合。
李相繼續道:“夭夭啊,為父知道。你一直想要逃離王府的生活,但苦于沒有途徑。”
說道這裡見芸娘僵住,繼續循循善誘道,“如今光王勢微,他自身難保,恐怕也難以解救你的困境。不如這樣,你幫父親做件事,我為你尋上一個合适的理由離京。從此之後,世間沒有李夭夭,隻有柳芸娘,如何?”
他果然知道!他從來都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芸娘的憤怒突然無以複加。
她的好父親從來就知道,她在這府中活的不好,卻總是裝作視而不見。她曾經幻想過是否是父親公務繁忙所以沒有注意府中的事情。卻不知他原來就這樣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心愛的柳姨娘的孩子被府中衆人踐踏。他竟是……竟是從來都沒有愛過她!
芸娘突然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望向李相。卻見他眼神戲谑,一時間愣住了,他、他是在觀賞她的痛苦?
這不是,不該是看自己女兒的眼神,更像是仇人?芸娘被忽然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但思緒太快竟是沒有抓住。
“父親是要和女兒做交易?”芸娘直視李相,眼中還有未曾褪去的悲傷。
李相淡淡笑着,看着眼前情境。一時間有些快意,是那人的女兒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要被我當做棄子。
“好孩子,為父記得教過你,相國府一榮俱榮。身為我的女兒,自然是要救相國府于危難之中的。”他說得假情假意。
芸娘突然有些厭倦這樣做作的模樣,目光鋒利地看向他:“父親說的是百花宴嗎?”
他被看地有些不适,本想呵斥又生生忍住,“你既然有所預料,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光王殿下,該走了。”
“走?走去哪裡?閻王殿嗎?父親慎言!您說的可是天潢貴胄。”
“夭夭,你怎麼看不清局勢呢?是天潢貴胄也好,一介草民也罷。讓聖上不順心,便是最大的罪過了。”
芸娘心下暗道不妙,看來這次光王殿下是将聖上得罪了個幹淨。李相這是帶着聖意來殺他的。
“相爺既然打定了主意,何必要來問我!我不過是醉仙樓的柳掌櫃,哪裡參與的了你們這些貴人的鬥法。”
李相見她将話說道這份上,索性也不裝了,“确實,在百花宴上讓人死,我們當然做得到,隻是那還不夠。”
“不夠什麼?”死還不夠?芸娘驚詫,她竟不知皇帝與孟霍關系以及水深火熱到了如此田地。
“當然是死的不夠徹底,不夠難看了。若是他死在了柳掌櫃的溫柔鄉裡,死在了床榻之上呢?”當然不夠,他要光王不僅死的慘烈,還要留下千古的罵名。
芸娘怒極反笑;“父親倒是好計算,這一招不僅讓我沒了退路,也會讓光王殿下遺臭萬年。隻是女兒倒不知道何時父親與光王殿下結下如此深的仇怨。”
聽到“殿下”二字,正在幻想光王慘狀的李相頓時暴怒。
“他憑什麼?還殿下,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屢次三番為難于我。不過是仗着身份!他這種天生就身份尊貴的人怎麼會明白,一個平凡的人要受多少摧折淩辱才能來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李相表情逐漸癫狂,芸娘惡心之餘竟有些可憐眼前這個人了。
“父親,慎言!那話說回來,這件事于女兒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父親既然和我講現實,那我便想問問您老人家,這遺臭萬年的差事我若是辦了,沒有退路的柳芸娘又會是什麼下場呢?”
“你這是在跟為父談條件嗎?”話至此,李相反而有點勝卷在握了。“我們不妨攤開來說,你除了信我确實也沒有别的選擇,畢竟你愛你的母親。”
提起母親,芸娘方才将落未落的眼淚忽的落了下來。她竟不知為何走到了這般田地,芸娘望着始作俑者,心下哀傷無限。是啊!她在這位鐵石心腸的父親面前從來都沒有任何籌碼,更何況,他握着她的軟肋。
“父親,你愛我嗎?你愛過我嗎?哪怕一刻。”芸娘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盤旋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心中還有一絲希冀。
“不愛,我讨厭你!看着你的模樣便惡心。”李相幾乎是脫口而出,臉上帶着明晃晃的惡意。
芸娘頓時覺得喉頭傳來窒息感。她知道的,她從來都知道的!若是愛她,怎麼會?怎麼會如此對她。
但當這句話真實的說出時她卻怎麼也接受不了。想起往日種種,喉中難以抑制的惡心,她抑制不住的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