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出,皇帝臉上的笑容微僵,他半眯着眼觀察着芸娘的反應,隻見她神色未變,接着說道:“我的母親是陪孟霍回朝的路上被殺死的,原本以為是沈雲嬌派的人,後來卻發覺不對,尋了半天才發覺原來是宮中人的手筆。”
芸娘話說得極慢,她呆呆地看着皇帝,又好像透過他在看别人,這眼神看得皇帝有些心驚,難道是自己暴露了。
卻被一聲輕笑打斷:“難不成我還能有機會殺了太後娘娘不成?珍妃娘娘的案子都不能讓她死,怎麼今日皇上便可讓我取她性命不成?”這話說得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但文德殿中的兩人都沒有再笑。
皇帝盯着她的眼眸道:“你倒是真的讓朕驚喜不已。”
“驚喜也罷,我是個識時務的人,終歸現在是報不了仇了,我現在隻想有個合适的出路,還望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台下女子盈盈下拜的身影,眼神中的情緒更加莫測:“若是我給你機會報仇呢?”
芸娘沒有驚訝,反倒是擡眼看向皇帝:“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聖上想換什麼?”
她沒有拒絕,這便是答應了。
皇帝很滿意她的态度,不出所料,這個女子是枚上好的棋子,一想到之後要毀了她他居然有些不忍心了。
“你同孟霍還有清荷成婚,你的婚禮上,朕會将這份大禮送給你。至于我要換的是你和孟霍的命可好?”皇帝這話說得戲谑,芸娘卻聽出了其中的認真。
“謝主隆恩!”芸娘結結實實行了個大禮。
“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何會讓你殺死自己的娘親?”這話問得看似輕巧卻似是一把隐形的劍懸在空中。
芸娘恍若未覺,答道:“我一個将死之人不用知道那麼多事情。”說罷便轉身離去。
思緒飄遠之際,花轎已經來到了王府前,明明是喜樂卻奏得比哭還難聽。
隔着蓋頭芸娘隐約看見來得人很是齊全,隻是這面色分明都是被逼的,不像是來參加喜宴的,更像是來奔喪的。
杜若扶着芸娘跨過了火盆,慢慢向王府内院走去,一旁窸窸窣窣的聲音未曾間斷,倒是不怕被她這位未來的侯府女主人聽到的架勢,估計是這場婚宴已經讓府裡府外的人都斷定她不受寵的命運。
婚服甚是繁瑣,好在芸娘也不着急,她漫步走着,似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今日這陣仗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前來報到了,連被軟禁的太後娘娘都被請了過來,看來皇帝是打算來一場大戲了。
新娘子在那裡孤零零地被人帶着慢慢走向主廳,不知看見什麼了,定了定身形。
至于光王殿下和清荷早在堂前等候着,看着款款而來的嬌弱身影,孟霍竟然完全沒有要上前扶住的打算,如此區别對待,看得廳中衆人一陣唏噓,仿佛方才不顧禮制将清荷姑娘直接抱過來的人不是他一般。
清荷嬌笑着勸了幾句,卻不料孟霍冷笑道:“她又不是沒有腿,還需本王去抱。”孟霍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但還是莫名有些心虛。
芸娘隔着蓋頭眉眼上挑地瞧着他,看向他虛攬着清荷的手笑出了聲,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嘲諷:“我腿自然沒事,就怕王爺的手抱人抱出問題來。”
明知她是做戲,孟霍還是脊背一緊,但嘴上還是繼續道:“你還有功夫擔心我的手?你敢嫁進我的王府,我看你還是擔心自己的命為好。”他竟然公然威脅新娘的性命,衆人心驚肉跳。
見火燒得是時候了,皇帝低聲喝斥道:“說得什麼話!你長大了,莫要說這些孩子氣的話!”
皇帝一句話将這句威脅定了性,轉頭便揭過,宣布婚宴開始。
這般奇特的婚宴衆人也是第一次見,還想着該如何行禮,光王殿下卻直接同清荷姑娘單獨行起禮來絲毫不打算給李家姑娘面子了。
大家心中腹诽,這世面真是見大發了,饒是同王爺往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都覺得自家王爺這事做的頗不地道。更不用說那些命婦官眷,推己及人,難免對芸娘愛憐萬分。
正當大家好奇這事情還能發展到何種尴尬境地時,突然發現,新娘子定住了。
芸娘忽然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着一個方向,衆人順着方向望去。
“是他!竟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