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武漢正頂着大太陽,将近一百公裡外的湖北小縣城裡下起了暴雨,聽筒裡都是嘩啦啦的雨聲,差點掩蓋住了文迎春的聲音。
她每個月都要在縣城醫院做定期體檢,出了檢查結果就馬上和文霁青打電話。
“今天檢查沒有問題,你放心吧。”
“好,我聽你那邊雨很大,帶傘了嗎?”
林杳杳不知道他在和誰打電話,也聽不懂他說的方言,反正和她沒什麼關系,在與文霁青目光交彙的那一刻,她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帶上筆記本電腦出去了。
她走得很快,文霁青什麼都還沒說,人就已經竄出去了,玻璃門被她輕輕掩上。
文迎春在電話裡叫了他好幾聲,“喂?喂?你聽到沒,信号不好?”
“沒有,剛才有點事,你說什麼?”
“我說我帶了傘,大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不了一會兒就停了。”
文霁青“嗯”了聲,又問:“那就行,等過兩個月天氣涼快點,你要不要來武漢再檢查一下?縣城醫療資源肯定比不上武漢,你還是來武漢檢查我放心點。”
“哎喲,不去。檢查報告沒問題就行了,我才不跑這一趟,又累又麻煩的。”
“就是來檢查一下,檢查完了就回去也不行?”
文迎春連連擺手,“我還不清楚你?檢查完了還不是想方設法叫我留在武漢?不行不行,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在縣城待得好好的,街坊鄰居都熟悉,我去了武漢誰都不認識,過着沒意思。聽我的,這事不用再談了啊。”
這事已經說過太多次了,文迎春從來都是滿口拒絕。
文霁青便隻好作罷,“那算了,身體不舒服要及時和我說。”
“好好好,有錢就趁早在武漢把房子買了安頓下來,你自己住就行,不用管我。不打擾你上班了,我先挂了啊,張嬸她們還等着我回去一塊兒打麻将,都催我好半天了。”
文迎春是真着急,語速很快地說完了這一段,就急沖沖把電話挂了。
一瞬間暴雨聲戛然而止,但文霁青耳邊的聲音沒有停止,一會兒是文迎春的聲音,一會兒又是林杳杳的聲音,相互交織,不肯平息。
他微微斂眸低歎了一聲,估計現在他已經又被林杳杳讨厭上了。
林杳杳下午買的少冰茉莉奶白還沒喝完,剛開始覺得七分糖有點甜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冰塊化完了,稀釋了奶茶的味道,她又覺得奶茶寡淡無味了。
她不自覺咬着吸管,回想文霁青剛才說過的那些話。
夢想是什麼?
雖然文霁青沒有直接給出他的定義,但她想,在資本家眼裡,夢想或許就是一個抽象卻又充滿吸引力的名詞,是好用的大餅,就算是文霁青也不能免俗。
也是啊,不管文霁青開公司有多人性,對員工有多好。
他依然是個資本家。
資本家不談夢想,不談理想,隻談利益。
這真是個物質的世界啊。
林杳杳不是住在象牙塔裡對現實世界一無所知的傻白甜,她也在更大更繁華的城市裡努力打拼過,她知道社會有多殘酷,可每次真的接觸到這一面的時候,總是會覺得破滅。
過分低落的情緒影響到了她的工作狀态,她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磨磨蹭蹭到快下班的時候,才勉強根據客戶的新要求修改了一下分鏡,又做了會兒拍攝制作方案的PPT,終于是憋不住了。
她馬上背上小挎包,跟着其他準時下班的同事一起走出公司,點開了江蔓的聊天框,【江老師,你覺得夢想是可有可無的嗎?】
江蔓:【?】
江蔓:【今天是哲學大師上身了?】
她們從來不聊正經話題,能問出這種問題,就足夠說明反常了,江蔓認真回答問題:【看情況吧,可能對于有些人來說,夢想又不能當飯吃。】
江蔓:【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的。】
江蔓:【反正不管怎麼樣,隻要不是片面地站在自己的角度上,随意地評判他人的夢想,應該就沒什麼吧?】
江蔓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林杳杳想聽的是什麼樣的答案,隻能試探着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也的确不是林杳杳期待的答案,但理智也告訴她,事實就是這樣的。
林杳杳:【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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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周末,林斌和潘玉枝會回武昌住,等到周日晚上再回江夏準備上班。
林杳杳周六和他們說了周日要去爬山勘景的事,第二天早上出門就在包裡發現了三瓶藿香正氣水,還有一瓶風油精。就算沒人說,她也知道是潘玉枝塞進來的。
但三瓶不夠用,她怎麼也沒想到隻是勘個景而已,霁明數科兩個老闆竟然都要出動。
反正虧待了誰都不能虧待自己,林杳杳先給自己留了一瓶,再給吳優一瓶,最後在文霁青和衛晨明之間猶豫了兩秒,把藿香正氣水交給了衛晨明。
“文老闆應該身體素質挺好的,用不上這個吧?”
“……”
她一句話沉默了三個人。
文霁青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大概他現在說什麼都是錯,還不如不說。吳優一看他們倆就知道有問題,更是自覺不摻和。但衛晨明不一樣,他是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難道他看起來身體素質很差嗎?
他好歹是貨真價實的180+,穿衣顯瘦脫衣稍微有點肉的人,怎麼就身體素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