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擋住了若隐若現的月亮,兩人之間隔着無盡黑夜,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似乎稍褪下去,四周陷入靜默之中。
方才質問一般的話沒有得到回答,她也并不是很需要白枕的回答。
男主嘛,各種性格的都有,又不是天下主角都是偉光正的性子,她之所以反應那麼大是因為将白枕看做了正義的一方,不太能忍受他展露出來的瑕疵罷了。
但是這或許就是他的性格,她再不喜歡也沒辦法。
李婳暗暗說服了自己,心中油然生出一陣慶幸來。
還好被要求頂罪的就是她本人,若是換成了真正的無辜路人那可就不好辦了。
看着沉默不語的白枕,她也不多想,指着自己承認道:“我就是李婳,你愛信不信。”
本以為這下就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不料白枕卻是依舊帶着懷疑,他指尖掐住一片落花,神色不明,任由花汁浸潤了冰冷指尖,故意朝月拱門外走去。
分明不算太遠的距離,他卻走的輕緩,正好給了李婳說話的時間。
見他不信,李婳倒豆子般将那日甜梅是怎麼幫她的、她如何出去求援,這五年在哪裡待着以及記憶力和他有關的事情一并說了出來。
紅衣并未停下,隻是挺直了脊背步步向前走去,就在腳踏至洞門時,烏雲散去,明月顯來,夜風帶着婢女的話飄進白枕耳中。他停住腳,任由庭院海棠散落,遍地灼灼。
她道:“我還說過,‘白江梅,你走路真慢。’”
白枕回身,眼中再度笑意融融,仿佛幾年相隔的時光就此消散。
他回道:“若走快些,便等不到你了。”
【恭喜宿主,男主崩壞值40】
眼瞧着自己身份明了,李婳松了一口氣,頓時腰部痛感重新占據腦海。她扶着腰坐在落滿花瓣的青石空凳上,自暴自棄般開口:“不是要把我交出去嗎?你現在就去,就和他們說我在你們府裡,到時候把我抓起來,我就說是你包庇的我,你也跑不了!”
“妹妹說的哪裡話,”白枕加快了腳步從拱門走到她身邊,不知是真是假道,“我其實有些疑心你的身份,故而今日才說些混賬話,想着萬一你能因此承認身份了呢。”
他黑眸仿佛浸了水般烏亮,眼中倒映出來她的身影夾雜着背後明月,看起來無比誠摯。
李婳被這麼看着,突然感覺耳朵一熱,她不太自然地摸摸耳垂問:“當真?”
白枕道:“自然。”
雖說他表現得極為坦誠,但李婳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手輕輕揉着腰,思索着該怎麼提出有關任務的事。
今夜似乎是海棠花開的最後一天,花朵拼了命的盛開凋謝。坐了沒多會兒已經有幾瓣砸在人身上,幸而海棠無香,否則她此刻必定是滿身的花香味。
冬夜天寒,似有千斤重的鐵錘時不時砸到她的腰部,偏偏她的手暴露在寒氣中沒了熱氣,腰部被按着絲毫沒有好轉。
李婳忍痛對他道:“我在的那個縣城,增徭役加賦稅,好些人都走了,剩下在縣裡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所以我來看看,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
她話說到一般頓了片刻,因為腰部多了隻帶着暖意的大手輕輕按着,比她自己按揉時痛感要輕多了。
白枕也坐上了石凳,目光關切的看着掌下腰身,聽到李婳的話後呼吸一窒,很快裝着若無其事答道:“如今太後宦官相勾結,有些州的刺史也是他們的人,現如今想要對抗他們可是極難。”
但難,便就要作壁上觀,不管不顧嗎?
他入朝求官,想的是掌更多的勢以便救更多的民,可如今百姓疾苦,他卻隻能袖手旁觀。若真是這樣,他這身朱衣豈不是白穿的了。
白枕自認為臣民同重,但這幾年見聞無不告訴他,百姓的命是最輕最賤的……
他手中動作不停,低聲道:“我已與幾位同僚商議,上書請他們輕免徭役賦稅。事若不成,便……”
“便什麼,便辭官不做了嗎?”李婳急了,她從白枕未說完的話中聽出退意,登時顧不得什麼腰痛,連忙轉頭去問他。
白枕似乎有了幾分默認的架勢,他輕輕将手覆上李婳痛處,逃避似的盯着自己的手看,“現金朝中者多奢靡荒誕,谄媚恭順者,皆是視百姓勞苦于無物,殺人如殺豬。若不能救他們,倒不如趁此機會離開。”
李婳自然不能同意,她一把抓住白枕的手,絞盡腦汁想要找出理由說服他們。
她盯着官府上的白鶴繡樣,急切道:“你要是走了,那全朝堂不都是太後他們的人了。到時候豈不是要死更多的人?況且,況且不是有個監察署嗎,你就不怕他們随便找個什麼理由把你抓走論罪……咳咳咳……你咳咳……”
她說的太急太快,話還未完便被嗆住開始劇烈咳嗽,半晌才緩過來。
白枕縱使真的存了不做官的心思也不能現在接着讨論,何況剛才隻是有感而發,見李婳那樣連連拍着她的背順氣,忙道自己隻是随口一說。